牡丹案
钱三爷示意闻皎往右侧走,绕过紫藤架,便到了牡丹花丛。
如今并不是开花季,花圃里只有茂盛的枝桠。在花丛中间,牡丹被压折了长条形的小片,应当就是蒋少爷被人发现出事的地方。
“这便是妻弟被人杀害的地方,怕大理寺再来人,这里日夜有人看着,保准没人动。”
钱三爷指着枝桠的塌陷处告诉她。
“蒋少爷常来此处?”
“是,大人您别看这片花圃不大,里头种的都是名贵品种,开得好的价值百金甚至千金。妻弟自小花艺娴熟,这片花圃一直是他亲自打理的,专供给您这样的权贵人家。”
看闻皎要进去查看,钱三爷连忙拦住她:“这些牡丹种了五年,耗费了妻弟不少心血,价值也是非同寻常,还请大人小心查看。”
闻皎瞥了眼他。
这一瞥眼带着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威压,钱三爷悻悻地收回了手。
待闻皎走进去,他又忍不住提醒:“大人您千万小心!”
牡丹花叶上还有血迹,花圃里的土是由沙壤、厩肥、粗砂和腐叶组成的。闻皎拈起一把土轻嗅了会儿,没闻到什么血腥气。
再看牡丹花叶上的血迹,条状的暗红色,只有狭窄的一片沾着血色。
“当时尸体是怎么躺的?”
“头朝着东北,平躺着的。”
那她刚刚拈起的泥土正是死者脖颈的下方。
“平躺?手怎么放的?”
钱三爷答不上来,让身旁的仆人回话。
“回大人,奴发现少爷的时候,他是这样躺的。”
仆人躺在砖石上示范给她看,是双手僵直紧贴在两侧的姿势。
正常人死去的时候手会无力的垂下,而不是紧贴着身体。
闻皎打量着那名仆人,脚尖踢了踢他的胳膊,“是贴着身子还是有距离的?”
“是贴着身子的。小的确定,那天小的起夜,就瞧见月光底下少爷一动不动地躺在花圃里,像,像僵尸……”
僵尸。
人在活的时候被割喉,血液会迅速喷涌出来,若是这片牡丹花圃是事发地,那泥土里绝不会只有这点血腥气,低矮的枝桠上应当洒满飞溅的血点才对。
只有在死后被割喉,才会呈现出这样的状况。
而且人死的半个时辰内会出现尸僵,关节处难以活动,到死后一个半时辰尸僵便会遍及全身。
死者的肢体不能动弹,是被人硬生生掰成垂着手的模样!
所以,蒋少爷在甲戌日宵禁前便死去了……
光天化日,这蒋府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无事。”闻皎瞥了眼陪笑的男人,“你对蒋府很熟悉?”
“我们钱家与蒋家世代交好,我时常陪着内子回门,与妻弟很是熟稔。”
“怎么未见钱三爷伤怀?”
钱三爷又是惊又是惧,忙解释道:“里里外外都需要人操持,我再伤怀,家里就没个主持的人了。大人,我与妻弟感情甚笃,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事的……”
仆人默默地没有搭腔,只垂着头看自己足尖。
“那日,蒋少爷一直在家?”
“这……我不知。”
“我问他。”闻皎下颌指着仆人说。
仆人低着头回话:“是,少爷一直在花园里伺候牡丹。那日姑爷和小姐回门,少爷说没空,少奶奶一个人过去了……”
“事发当日,钱三爷在蒋家?”
“是。”钱三爷笑看着说话的仆人,“内子有了身孕,我与她特地来向岳母报喜。”
“钱三爷是何时回家的?”
“姑爷与小姐不曾回家。”
仆人说完,钱三爷便疾言厉色地看向他,那仆人立马垂低了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用笑容掩盖过去。
“大人,还有看什么?”
“不用了,带我去灵堂吧,我有话与蒋夫人说。”
蒋夫人哀毁骨立,木讷地拨动着火盆里的灰堆。
她年幼的孙儿还不知事,躲在母亲怀里,满脸懵懂的哀伤。
“蒋夫人,难道你忍心看你的儿子枉死吗?”
蒋孙氏动作一滞,“这是他的命,他命不好。”
“他日九泉之下,你就这样面对他?”
”大人……你说什么这是,岳母她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那日究竟如何,只有蒋夫人你清楚,如果连你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给他公道,还有谁会替他伸冤?”
“公道又如何,我的儿他回不来……大人,你走吧。”
无论闻皎怎么劝说,蒋孙氏都不肯将真相说出来。
闻皎站在她背后,看了灵堂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