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案(3)
留步。”
魏如烟和章玦站在槐树下等她,簌簌的槐花落在他们二人肩头,似是雪落了满山。
她身姿绰约,上前向她行礼:“方才多谢大人出手相助,我夫妇二人感激不尽。”
闻皎不由扫了眼章玦,他还站在槐树底下,淡然冲她颔首。
“不必多礼,举手之劳罢了。”
“依你之言,此事并非错在二郎?”
皇帝的声音掷地有声。
闻皎低垂着头应道:“是。晋王的确有权赏赐京郊无主的良田。”
说着,她呈上盖了印信的文书。
“晋王的教令早于陛下敕令发布,并不算违抗陛下旨意。”
皇帝显然对她这个说法不满,靠在龙椅上沉默了会儿,追问她:“爱卿觉得这事儿如何处置?”
“按我朝制度,陛下的敕令、太子的制令、晋王的教令三令并行,虽则太子与晋王对大梁建立功不可没,亦该框定太子、亲王的权责,使之有别于天子,方可明尊卑。”
“哒、哒、哒……”
殿内安静了下来,闻皎跪在地上,听着皇帝用指节敲击龙椅。
小腹传来隐隐的钝痛。
糟了……
“晋王的权力的确远超寻常亲王,只是他毕竟为我大梁立下不世功勋……”
他何尝不知晋王功高盖主,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如何下得了狠手去对待他呢?何况天下并未完全安定,往后用得着晋王的时日还多着……
皇帝慢悠悠地说着话,闻皎腹部的疼痛也愈来愈强。
她撑在地面,指间嵌入厚实的地毯中。
额间滚下豆大的汗珠,一连划过脸颊淌入官袍之中……终于,皇帝打了个哈欠,挥手示意她退下。
闻皎如蒙大赦,支撑着站起来,脚步已软的打颤。
在她要倒下之际,平安从拐角出现,堪堪扶住了她。
她踉跄了一步,抽出被平安握着的衣袖,“腹痛难忍,叫公公笑话了。”
“呵,大人可要如厕?”
闻皎唇色苍白,摇了摇头,鬓发已被汗水打湿,“不必。”
平安关切地看着她,“大人不如在偏殿稍坐?我去传太医。”
闻皎将脑袋晃的更厉害了,“不必传太医。”
闻皎歪在坐榻上,平安在一旁煮着茶水。
他执着纸扇,对着炉子慢悠悠地扇风。
许久后,为她斟上一盏顾渚紫笋。
“来。”
他托起闻皎的后背,将茶盏喂到闻皎嘴边。
后者抬起眼皮望向他,唇角血色全无,虚弱的道谢:“多谢公公。”
平安垂下眼睫,“闻大人客气了。”
他的眉眼生的细巧,山根地平,脸也比北人阔些。
“公公似是南人?”
“某是闽中人士,前些年逃难来的。”
“哦。”
闽中战乱她有印象,前朝叛军作乱,闽中有守将拒降,叛军屠城,后来闹起了瘟疫,她守家那会儿子还有不少闽人逃难过来。
他的家人只怕凶多吉少。
最疼的那阵过去,闻皎捂着肚子站起来。
“今日多谢公公,天色不早,闻皎该出宫了,告辞。”
她拱了拱手,步履瞒珊地向殿外走去。
平安托着茶盏,目送着她离开。
闻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契力早做好了饭菜。
见到她,才回身端了热菜出来。
草原儿女的鼻子敏感,契力闻到她身上萦绕着的血腥味,忍不住询问:“你伤了?”
这些日子他学了许多汉话,闻皎总是夸他说得好,可这话一出口,她的面色却闪过一丝不自然。
莫非是他用错词了?
“审案时被划了刀。”
契力叽里咕噜地用胡语骂人,闻皎常听他说那几个骂人的词,大约和汉人骂别人老母一个意思。
“你会骑马吗?”
说到骑马,契力有些兴奋,他到底是个孩子,汉语夹杂着胡语说了一长串。
“阿兄教我……他厉害,我厉害——”
“明日去买辆马车。”
往后再碰上月事,也不用像今天这样狼狈了。
“骑马,好玩。”
“长安城里骑马容易伤人。”
契力塌下肩膀,对闻皎说的失去了兴趣。只听她说要赶车送她去上值,还能加工钱。“隔壁婆婆,死。”
闻皎没听清,又问了遍:“嗯?”
契力指着邻居婆子家的方向告诉她:“婆婆,死了。”
闻皎向那里望去。
黑暗中,白幡悬挂在院墙上,和莹白的纸灯笼一起摇曳飘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