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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源之死称得上是铜钱镇境内近十年来发生的唯一一件他杀命案,亦是性质最恶劣的命案。为此极少出现灯火通明情况的铜钱镇县衙今日热闹非凡。
衙内最西侧的停尸间一直有人进进出出。
烛火摇曳,将来往匆忙的人影悉数映在纸糊的窗户上。
仵作暗暗感慨着机会难得,趁机将毕生所学全部授出。
小徒弟谨听教诲,笨拙但又格外谨慎地完成着交办的任务。
“葱只取葱白,加以盐,酒糟及醋一起放置石臼中捣碎,然后加热递给我。”
吩咐完小徒弟下一步要做什么,仵作则是继续专心致志于手上的剖尸工作。
等到温热粘稠之物递来,他便依据猜测的受伤范围将其拍成相应大小的圆饼,热敷在尸体各个部位。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留给师徒两人的唯有静候。
约莫卯时时分,周边农户散养的土鸡在清晨第一缕阳光散落人间时纷纷啼叫,唤醒了日复一日劳作的百姓,也预示着停尸间忙活一晚上的工作即将拉下帷幕。
用以清水将粘稠物洗去,看着显现出来的痕迹,仵作再次叮嘱小徒弟如实记录。
待最后一针落下,摆在台子上的尸体又恢复成了大致如初的样子。
仵作怀着沉痛的心情深深鞠了一躬,小徒弟也像模像样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你把这里收拾下,我去见县老爷。”
褪去验尸时用的衣具,仵作将烧热的陈醋撒入烫红的炭火中,就着滚滚而来的热气去除着身上的尸臭。
而后他又走到一处与停尸台同等高度的地方,将盛有一只死老鼠的托盘端起,朝着门外静候多时的几人走去。
“可有查出什么?”
县老爷最先出了声。
他养尊处优了十几年,熬了一夜的遭遇还是让身体有些受不住,明明在打着哈欠,可在瞧见停尸间内有人走出来时,又顷刻间强打着精神,镇定的当着主事者。
“卑职倒是有些发现。”
仵作停在众人中间,不慌不忙的用着人话讲述着验尸一晚的成果,“经过解剖发现,死者胃内含有剧毒成分,饮用时间应与死亡时间相差不久。死者身上发现有多处淤伤,较为明显的几处分别位于手肘关节外侧,大腿后侧,想必是与人追逐、躲闪时造成的伤口,受伤时间基本确定在死亡前一个时辰左右。在其背后也出现大块伤疤,疤痕边缘整齐,约四指宽,伤痕出现重叠状况,应是被人用钝器从后多次砸击造成,不过这个伤上残留有金疮药,好的也有七七八八,想必伤的应该有段时间了。而死者的致命伤乃是在左胸腔上的一处贯穿伤。”
将记有详实验尸笔录的本子合上,仵作的话题重点落在置于众人面前的死老鼠上。
“这只死老鼠体内发现有毒物残留,通过沸水蒸煮等手段卑职同样从小狄先生带回来的那块肉内测出含有剧毒成分存在,另外我们对一块带回来的半个猪肘子也进行了同样的检验。为了确保验尸结果的正确性,卑职总共用了三只活老鼠分别在同一时间喂食了猪肘子,肉块以及死老鼠含有剧毒成分的肢体,结果发现,除了食用猪肘子的老鼠未发现任何异常外,其余两只老鼠均出现了四肢僵硬,死前挣扎的中毒现象。”
疑点正在一步步破开,命人撤去无用的证物后,仵作又指向一块被裁剪成巴掌大小的布料进行说明,“这块布料是从疑犯孟桑榆身上脱下来的,因小狄先生特意提及含有毒物的肉块在脱离肘子后擦拭过衣袖部位,所以卑职对这件衣裳进行了仔细检查发现,的确是在衣袖部位出现部分血迹,同样经沸煮后发现确有相同毒药存在。”
“由此基本可以确定,肉块、致老鼠死亡的剧毒以及疑犯孟桑榆衣袖上沾染的毒物皆来源于死者孟源。”
走到这步,仵作的工作已基本完成,对还存有疑问的细节做完补充后,他便退了下去。
狄非顽目送着远去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而后自然而然的将视线落在了位置远远落后于旁人一步的县老爷身上。
“本官这是为了让你更好的看明白线索。”
县老爷开口便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对于自己畏惧尸体,早早躲在旁人身后的动作也不觉得有多尴尬,他大摇大摆坐回到太师椅上,一手扶着络腮胡,一边稍显疑惑道:“孟源这人我接触的不多,可也知道其出手阔绰,众人拥簇的作派,怎么人活着潇洒,死了反倒满身是伤?”
刚才在听着仵作汇报时,县老爷就察觉不对,这会儿好不容易将问题说出来也就松了口气。他端起桌上刚沏没多久的径山茶想来润润口,奈何在往日看来碧翠如泉的茶水,今日却格外像是验尸用的洗尸水。
一时间只觉一阵恶心涌上喉咙。
“快来人,把这茶撤下去!换杯清水上来。”
县老爷招呼着下人赶快更换,拍了拍胸脯,干呕两声可算把恶心劲顺了下去,之后就看见他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