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明(六)
作者有话要说:枢苩就是玄武神,前文有提到过两次~
最后戈氏父子提到的女子,前面其实也出场过了,应该很好猜是谁吧(摸下巴)
夜阑风细,祠堂外惟雨声淅沥。周子仁正替她梳理头发,觉察她动作,不由歪过脑袋:“阿姐有何不适么?”“胸闷。”手里半只包子入口,李明念又往胸口一搓,“也是古怪,向来从未有过。”
已至十月,西南秋干气燥,虽连日小雨,也不至潮闷。“子仁看看。”小儿拉过她的手,细切腕脉。“脉象上看,似乎并无大碍。”他沉虑道,“许是阿姐近日操劳,神思倦怠所致。”
李明念只管举着左臂,右手又自食盒里捏出一条山楂糕:“那便是关了几天,闷坏的。”见她胃口不坏,周子仁稍定下心。“明日子仁再给阿姐诊脉。”他重拾木梳,理顺她毛躁的短发,“阿姐这一刀削得长,不知何时才复长起。”
“操心这个做甚,短的又不碍事。”李明念满口食物,腮帮鼓鼓,“难道你也以为这是大不孝?”
小儿摇摇头:“父不慈则子不孝。爹爹从前说过,习武也好、从文也罢,他不求子仁出人头地,只盼子仁就己之志,痛痛快快活一场。我知爹爹疼爱我,便也以为如爹爹一般,才是当真爱子。”他压平眼前翘起的发尾,“且子仁以为,孝非百依百顺,持身正则俯仰无愧。阿姐不愿嫁作私奴,原无关孝道。”
倒确似周廷晋说的话。李明念咽下山楂糕,眼望神龛中摆设如山的牌位,竟无端想起一张少年面孔,眉眼弯长,神情钝木。“我也见识过一个爹,说甚么孩儿会忍才能活。”她嘟哝,“同你比,他儿子才叫倒灶。”
“阿姐说的是李伯父么?”周子仁奇怪。
李明念眼白一翻:“我阿爹可没那么多大道理,不过嫌我有损他们颜面罢了。”她端出食盒底层的椒盐菌菇,再不言适间提及之人。周子仁试将她脑后发丝梳束,才捡起发带,却觉一半短发脱散手中。他只好作罢,摸一摸发尾齐整的断处:“只是……长发蓄养至今,一朝断去,子仁总还是觉得可惜。”
“一把头发换嫁不出去的臭名声,无甚可惜。”李明念毫不过意,“你当夸我聪明才是。”
小儿展颜,深以为然:“是,阿姐智勇无双。”他看向她泥点斑斑的双足,“天气转凉,阿姐可还需旁的衣物?晚些子仁一并带来。”
“不必,这狐裘暖和。”李明念一扯袖口,“上回我还在塞了双长靴……”眼神往神龛底下寻去,她伏下身,那破靴果真还夹在龛底。李明念拔出长靴,正欲爬坐起来,忽又顿住。掌高的底缝原不见光,一层荧亮的尘埃铺至墙根,映得壁底隐现一块四方细缝。她心念骤动,竟似见视野里伸出一只小手,直往那方块摸索过去。
少间,李明念坐直身子,定定看住龛底。
“这双可是阿姐从前的旧靴?”身旁小儿正查看她拖出的破靴,“鞋底有破口,似是上回阿姐受伤时穿的。”
李明念并不答腔,只再度俯身,手臂伸进那灰扑扑的底缝。
“阿姐?”背后稚音疑惑。
指尖触及方缝中心的壁根,李明念用力一推。
神龛内一阵重物移擦的响动。她一惊,拦腰捞小儿急退,但见光影激跃,破开神龛顶部的龟蛇浮雕,层层叠叠的牌位一分为二,门扇般随神龛裂张,直至墙内开出一方漆黑洞口。阴冷气息涌灌而出,李明念颈间发凉,落足怔看那门洞,听小儿挂在臂弯惊讶:“神龛里……有暗门?”
默放他下地,李明念趋步上前,黑洞洞的方门牢钉眼中。
她打开过这道门。不及躲闪,摔个倒栽葱,满眼尽是藻井上互衔尾尖的长蛇。
身后足响亦步亦趋,长明灯影漫屋震颤。李明念敛步两扇神龛之间。阴风拨动鬓发,后脑勺隐隐作痛。她望进门内,外间烛光只闯开一角黑暗,脚底冷风翻涌,金属锵击声四面回响,依稀可感上下空阔。三步之外,数级石阶蜿蜒而下,与她的影子一道没入浓稠深渊。
那长影一晃,渐回足底。是小儿取了长明灯走近,举高灯盏。
“这里是……”
光团浮起,上方隐现半幅球状石顶,弧形石壁密凿浅窟,其间铁链闪烁、人影幢幢,乍眼望去,竟如巨网坠罩。
“地牢。”李明念脱口道,“我来过这里。”
“阿姐来过?”小儿声色迷惑。
李明念注视脚前阶梯。她记得这条石阶。曲折,陡峭,伸手不见五指。底端却有光亮,还有人声。那声音她认得。
“有人在下面。”她是为寻他而来。
“什么?”周子仁不解,转脸竟见李明念身形一动,阔步向前。“啊,阿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