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海贼们显然经历了一场恶战。鲜血自船长的剑格滴落，与他帽檐下的发丝同色。他左侧的眼睑上有三条倾斜的伤口，幸而并未伤及眼球。替西萨里奥解围的副船长手肘附近有一道极深的刀伤，缝合时都能看到里面的白骨。船员们负伤程度不一，但那让船长惊慌失措地找上门来的两名同伴在到达双子岬前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得知这一消息后红发的船长颓然地坐到灯塔外墙脚下，一言未发。他大概早就知道的，只是不愿接受这个事实。西萨里奥摘下沾满鲜血的手套，端着托盘进屋，低声问正在洗手的库洛卡斯：「你认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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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克斯垂头靠墙坐着，突然自顾自地开口：「喂贝克，你说要是我没有为那点小事发火，是不是他们就不会死了。」

黑发的副船长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抽着烟。橙红火光在黑夜中明灭闪烁，白烟消逝在风中，一点痕迹不留。而香克斯还在继续：「我要是够强，是不是就能保护他们……」

「别再责怪自己了。」贝克曼最终只说了这样一句话。他将烟蒂扔在地上踩灭，再摸向口袋却空空如也。不自然地放下手，心口有种和手里一样的空洞感觉。老医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回船上去吧，你们都需要好好休息。」

贝克曼向香克斯点了点头，后者从地上起身。经过同伴的尸身时他们顿住脚步，这时西萨里奥抱着一叠白床单出现在门口：「交给我们吧。」无需见闻色也感受得到浓烈的悲伤，少年的语调饱含同情，「以及……请节哀。」

红发的船长勉强扯了下嘴角，而副船长低声向少年道了谢。西萨里奥望着海贼们互相搀扶着走向岬口，灰色眼眸中充满复杂的情绪。他帮库洛卡斯把担架抬进灯塔的空房间里，颠倒山的冷气形成了天然的低温环境。这是他在职业生涯中第一次面对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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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船舱里出来看见海天交接处的夕阳，贝克曼不禁愣了愣。他是睡了多久？作为副船长，尤其是在有着一个不靠谱的头儿的海贼团里，平日的任务颇为繁重，这样的补觉机会实属难得。

习惯性地摸进口袋，他才意识到已经没有烟了。烟瘾袭来的感觉让他有点烦躁，按了按跳痛的太阳穴，心里想着怎么弄点烟，还有下一步该怎么走。但即使凭他的智商也无法同时思考这两件事。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自己一直在回避同伴去世的事。但他绝不可以崩溃，就算是为了整个海贼团。晃晃头想到来日方长，他打算先下船，结果跟年轻的医生撞了个满怀。在那锐利黑瞳的审视下，少年莫名红了脸，举起手里的托盘，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是来给他们换药的。

于是西萨里奥先给副船长换了绷带，他的伤口比起其他船员来说可能还算轻的。包上洁净的纱布，少年主动打开自己的烟盒给贝克曼：「要烟吗？」

男人接受了，伸手从烟盒中抽出一支烟，从口袋里拿出火柴在腰间的枪托上划燃，深吸一口，意外地发现是自己所熟悉的北海烟的味道。

「我是北海人。」少年见他一抬眼立刻回答道，仿佛早已洞悉他的想法。这时船舷边又有脚步声响起，贝克曼警觉地迅速抬头，见到了一个白裙少女。

标准的金发美女，只是年纪还太小了点，贝克曼隐藏在烟幕后暗想。还是西萨里奥先反应了过来，招呼道：「菲碧，你怎么来了？」

听到少年唤自己名字时，她唇角流露出的淡淡笑意没能逃出贝克曼的眼睛。「我来给库洛卡斯先生送烧烤调料，他说你在这边，我想着过来帮帮忙。」菲碧凑到桌边拿起纱布药水，笑眯眯地向陆续从舱室里出来的船员们打招呼，「大家早上好！啊不对应该是晚上好？算了……」

……这是做梦吗？海贼们揉着惺忪的睡眼，盯着面前天使般的金发少女不放。副船长弹了弹烟灰轻声作咳：「这是来帮你们换药的，呃，菲碧小姐。」

「请多指教！」笑着鞠了个躬，菲碧回头看向贝克曼，「您是船长大人吗？」

「不是。」对这种事早已习惯，贝克曼语气平淡，「那是我们的船长。」他向甲板对面扬了扬下巴。

刚出船舱的香克斯略显邋遢，一头红发乱七八糟，没刮胡子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茬，表情消隐了悲伤但仍余几丝阴霾。菲碧愣了愣，随即微笑着小跑过去。「您好船长大人！我是菲碧，给您换药吧？」

被少女那阳光一样的金发和笑容晃了一下，香克斯脸上闪过一丝惊愕，旋即恢复平静：「好，谢谢你。」

一切完成之后，天已经黑了。西萨里奥绅士地提出送菲碧回家，后者含笑接受，二人并肩下了船。

海贼们眼巴巴地目送这对璧人儿消失在黑夜里。「看来我是没机会了。」戴风镜的胖子咬了口手里的鸡腿，闷闷不乐地说。一旁金色卷发的男人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在人家面前话都说不出来，本来就没机会。」

望着船员插科打诨，贝克曼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船上重又有了生机，尽管只是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