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
酉时未到,外头已是万盏灯火,千树金花;长街流动着霞彩,天上星光飞溅,光影斑驳下的护城河里花灯成簇地随轻缓河水漂转,肆意流荡,郢城内人声鼎沸,通宵狂欢,靠近郢城中心的太傅府却是另一番光景,府上早早就屏退了下人,内庭一片漆黑,只有太傅的书房还亮着几盏灯,里面传来女人的哀泣声,悲愤欲绝。
林太傅也心痛,他看着夫人抱着女儿以前在时最爱的抱枕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里还不断念叨着“我的遇辞,遇辞”,心中也悲恸万分,眼里闪着细碎的泪光。
“夫人,别哭了,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林太傅搂住夫人颤抖的肩膀,重复着说,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着林夫人还是在安慰着自己。
林太傅林晞的独女林遇辞已经走失三年了,三岁时跟着林夫人参加上元灯会在人群中走失,此后太傅不断派遣府中亲信,甚至当朝首辅亲自下令悬赏寻找,如今三个年头过去,还是杳无音讯。
于是每个上元节外头无尽风光热闹,太傅府中却是一片冷清,只有林夫人断断续续嘶哑哀痛的哭声。
节后一早,太傅府里的小厮打着哈欠晃悠悠地走上前准备开正门,院里几个小厮在扫着昨晚凛风吹落的树叶。
“昨天晚上林夫人的哭声你们都听到了吧,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起起伏伏的,我一整宿都没睡着。”
“这都三年了,我都习惯了,不过你说那林小姐还能找到吗?”
“我看难,这要能找着早就找着了,不至于这么几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另一个扫地的小厮说,顿了顿,又放轻了声音补充,“而且你别看眼前是国泰明安,风平浪静,指不定背后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上次我听那个看侧门的老李说有天早上他坐在门口打盹,一辆马车从门前经过,他被车轱辘声吵醒,顺着马车看过去,你猜看着什么了?”话到嘴边还卖了个关子。
开着门的小厮正等着后文呢,侧了个头催着他,“看着什么了?快说。”
“看见从车缝里掉下来几块血迹未干的肉,老李还去看了一眼,确定是人肉,白白嫩嫩的,还是姑娘家的。”他看了看四周没别人,又放轻了些声音,“所以我说呀,那林小姐恐怕凶多吉少喽。”
开门的小厮听在心里也怪不是什么滋味,忙把正门打开,想瞧瞧昨晚外头热闹过后的景象,一扫心中阴翳,却看见一个女童靠在另一扇还没打开的门上,人明显还昏着,开门这么大的声音都没醒。
他吓得叫了一声,扫地的小厮抬头看了一眼,调侃着,“怎么,难不成你也看到掉下来的人肉块了?”
“不是,有、有个孩子,还是女孩。”
林遇辞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她发了一场高烧,迷迷糊糊中只听见有妇人反反复复地喊着她的名字,她想睁开眼去看,眼皮却像压了千斤重,等到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现在了。她睁开眼,映入眼前的俨然已经不是林府大门,而是丝绸罗帐,她还是晕乎乎地没什么力气,想抬起小手揉一揉眼睛,却发现手被一双温暖的柔荑给包裹着,她这才看见有一个女人卧在她的床边,感受到牵制,那女人当即醒来,望向林遇辞。
她眼神怔愣了几秒后大喜,情绪瞬间激动起来,由喜生悲,两手握紧了手中的小手,不自觉地落泪,声音哽咽地喊着,“遇辞,娘的遇辞。”
她的叫唤声引来了原本守在外面的丫鬟,小厮听见后急匆匆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去书房,通知太傅林小姐醒了。
不到片刻,屋子里聚满了人,林太傅急急忙忙从外进来,发冠都是歪的,鲜少能够看见林太傅这般凌乱的模样。
林遇辞看着眼前陌生一句又一句喊着她的名字的林太傅和林夫人,起初有些害怕地往床的另一边躲了躲,想挣脱开林夫人紧紧握着的手。林夫人看见女儿这般陌生的眼神,一阵心酸,她强绷着情绪,轻声喊着,“遇辞,别害怕,这是爹爹和娘亲呀。”
林遇辞怯生生地打量了眼前这个容颜姣好,明眸闪着泪光的女人,又移开些目光看向一手轻拍妻子肩膀,同样眼中满含期待的太傅,嘴里轻声地溢出一声小小的“爹爹,娘亲。”
林夫人强压着的眼泪再次落下,她倾身拥住林遇辞小小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地说,“我的好孩子。”
林遇辞忍住陌生奇怪的感觉,乖乖地让她抱着,轻声地又喊了一句“额娘”。
傍晚丫鬟伺候林遇辞沐浴的时候林夫人从林遇辞的衣物中看到一块玉佩,这块玉佩是林遇辞从小一直戴着的,林夫人看着玉佩眉间舒缓了几分,女儿没事,玉佩也还在。
林太傅爱女找回的事情很快传开,首辅和宫中都派了人前来问候,林太傅这几天忙着一一回谢。林夫人忙着和爱女温存,小孩子都是极好哄的,你对她好,她很快就会跟你亲近起来。
晚膳的时候林夫人带着林遇辞用膳,林太傅忙完了才赶来,林夫人不断地给女儿夹着菜,林遇辞喊了一句“爹爹”。这几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