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春花
“子兰,快把刚弄好的大饼子给咱们的同志拿出来。”
“来了,来了”
今天是1937年2月2日,东北抗联的关键时刻,抚松县的每一个老百姓都想着法子让我们的战士们吃饱食,穿暖衣,刚从部队回家休息的君何胜当然也不愿意歇着,让自己的家人也开始忙活。
“娘,娘”儒霜——君何胜的大女儿,在房间里不停的呼唤着,子兰听见声音应了一声,忙放下手里的活,去内屋找女儿。
“怎么了,霜儿”子兰不急不慢的问着,但动作中明显有着一丝着急,一把拉开棉门帘,就看见躺在炕上的才三个月的安安正胡乱的甩着手,而霜儿也站在安安前面不知道该怎么办,子兰一把抱起安安,拉开尿布,一股臭味就散了出来,忙叫霜儿拿新尿布,三两下就换好了,拍了拍霜儿的肩,“有事再叫妈”。
在赶去厨房的路上,就听一个沙哑的声音不停的重复“战争啥时候结束,战争啥时候结束”,子兰走到了君何胜的身后,富有深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走到那老人面前,屈下身子,热情的问着“大爷,吃饭了没?咱这有大饼子,吃点”
老人摇了摇头,颤颤巍巍举起了手,子兰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看着天,那雪花就不由分说的进了子兰的眼睛,弄得她忙拿手揉眼,“这么大的雪,战士们都在战场上饿着,我一个老头,吃那么饱干什么,又有什么用呢”说完,老人拿起自己的拐杖,嘴里哼起了那歌谣。
“雪地里游击我们有特长,
穿踏板扶长杆不用喂马粮。
登高岭走洼甸步履比马快,
赶走日本强盗功垂霄壤”
声音慢慢小了,老人也在他们的目视下一步一步走进了风雪中。
夫妻两人转过头对视着,都没有说一句话,一起扶持走进了屋。
到晚上吃饭时,一大家人热闹的围着桌子,今天是年初二,本来子兰应该回娘家的,但是想想霜儿和安安还在这边,不舍得,也就没有回去。
热闹也就一会,吃完饭就有人来敲锣,让大家早点熄灯休息,子兰去把安安哄睡着后,和君何胜进了偏屋,两个人坐在炕上,安静的看着对方,双手都攥紧了,
“想好了,就,去吧”
子兰先开口,拍了拍君何胜的手,看着君何胜笑着,脸上的褶子也堆了起来,昏暗的油灯,将子兰的沧桑无限放大,君何胜心疼的看着眼前这个每天吹风淋雨的女人,想起进门时的风光,不由的内疚,一把抱住子兰
“是我,是我没能照顾好你,现在,又要让你一个人担起这个家庭,我”
子兰捂住君何胜的嘴,慢慢摇了摇头,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和你在一起这些年,我没有感受到一点的委屈,真的,我很幸福,很自豪”
整个晚上子兰和君何胜都没有睡觉,他们拉着彼此的手,仿佛已经走完了一生,没有伤感,没有哭泣,有的只是一种泰然,一种担当。
第二天一早,君何胜就出门了,临走前给家里那盆君子兰松了松土,把它转向了东边。
2月20日,第二军六师在抚松县城南方15公里处与伪靖安军激战。
那天枪声响彻了整个抚松县,枪火,映的半边天都亮了,人声嘈杂。
“娘,我害怕”子兰和霜儿蜷在内屋里,子兰的怀里抱着安安,黑暗中,唯一的亮光就是战场上的炮火,霜儿紧紧攥着子兰的衣服,眼神里透露出了一种不安,一种恐慌。
子兰顾不上自己的担心,轻轻拍了拍霜儿的手,嘴里轻轻念叨着,“别怕,别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她在安慰自己。
还是在安慰霜儿。
枪火无情,她不知道在战场上的君何胜怎么样,心里揪着,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说出来,因为——
她答应了他,等安安长大了,懂事了,再告诉他。
安安在子兰怀里没有发出一点响声,这令子兰非常差异,子兰摸了摸安安的一直盯着门外的头。
“安安,不怕嗷”
安安摇了摇头,张开嘴巴,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
“爹……爹”
子兰听见安安的话,瞬间傻住了,她眼神呆滞着望着门外,他……他现在怎么样呢,好像支撑了好久的防线瞬间被攻破,她慢慢哭了起来,从她嫁给君何胜开始,他就没有在家里过过一个完整的春节,甚至好几次几年都见不到面,好不容易等到他老了,快退伍了,结果,想到这里,子兰彻底崩溃了,用手狠狠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要让自己哭出来。
因为——
她知道,她明白,这是他的责任,他的理想,他的信念,也是他和她,他们都想守护的东西。
一个完完整整的,独立自主的中国。
炮火响了一天一夜,人们的心揪了一天一夜,直到听见最后的号角声,人们知道,中国共产党这场战打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