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心置腹

昏睡几日的柳若终于在第四天清醒了，窗外阳光正好，她披了连灰色的斗篷出了门子，躺了好几日，四肢提不起一点力气，只能由丫鬟们扶着，外边声音嘈杂，连廊里有几个小厮忙着挂红绸，想来是有喜事。

她本不欲问，但从丫鬟们零零散散的言语中知道了原来是为她和太子的婚事做准备，纳侧妃的日子近了……

回想昨天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下不床，呆呆的望着帐幔，自己没有被代善抓走也没有落入野兽之口，算是极幸运的了，后来若天过来看她，她没力气问代善后来怎么样了，若天也没提，表情一如既往的温柔，仿佛那天的凶险根本不存在的，可她心里总觉的愧疚该说些什么……

今天看见这满园的动静，她想就今天吧，如果两个人要好好的走下去，那么坦诚相见是最好的试金石……

晚饭后，若天扶着她去后花园里消食，石子路坑洼不平，有点硌脚，她不想再走，央着若天把她带到了长廊下。

清风浮动，吹着若天的长衫，暖玉色的微光，照着面前的人越发好看，温润如玉四个字突然从她脑子里蹦了出来，她极爱戏文里的翩翩公子，现在也极爱。想来那时没有对子言倾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他不属于谦谦君子那一款的。

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终于咬了咬咬牙低声说道：“哥，你我现在身份悬殊，赐婚的事你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而且我无论相貌品行家室都不行，刚刚又出了这事，就算没什么，传出去也有损名声，我和子言说到底还有婚约在，我实在……”

“传不出去，你放心，他们的目标一直是我，你只是受了牵连！

还有你我没有什么合适不合适，只有你想不想，与我而言，正妃你也当得，你曾替我挡过剑，多次受我连累，柳若，不管说到哪里你都当得的！

至于那些俗物，你身边会有人帮衬着，都是些约定俗成的东西，你莫要忧心，至于子言，口头约定总算不得数的……！”

你们的婚书被我毁了，这几个字，若天怎么也说出口，柳若现在好不容易对婚事不那么反感了，他不想触这个眉头。

可这辈子柳若只想做自己，不愿在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如果可以她只想一辈子与世无争、自由散漫的活着，有生之年能够看遍大明的山水……

“哥，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很优秀，写字是，读书是，人品亦是，所以我一直仰望你，爱慕你，甚至幻想着嫁给你，可萤火怎可肖想星辰？我配不上你的，在山上的几个月，我见到了许多人的故事，有被情郎抛弃的歌女，也有为情所困的书生，还有多子临终却无人奉养的老伯，太多太多了，多的我们这些俗家弟子还来不及感慨，那些人就不见了。

一辈子真的太短了，哥，我不想后悔，也不想留遗憾，你当真爱我吗？当真不介意我和子言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说要娶我？为什么不在一切还没发生的时候娶我？知道代善哥哥为什么要掳走我吗？除了想要威胁你之外，他还想带走我！我和他，我和他……”

“不要说，柳若，不再提那些！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是什么人我能不了解？”若天面色阴沉，她仿佛没有听到般继续说道：

“我对他起过念头，可惜后来发现他原来是有妻子的。兜兜转转这一路走来，真正爱我的人只有子言，他包容我，理解我，从未放弃过我，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柳若盯着若天的眼睛，四目相对，若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在她心里自己怕是早就成了那坏人大好姻缘的恶人！

他脸色铁青，心口犹如被千斤大石堵着，这些事他早就知晓，不过小打小闹，他不介意，但被她这么说出来，他面上挂不住：“柳若，你可知这些话置我与何地？你为了不嫁给我连自己的清白都不顾，你可知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至于周子言，那些时日我对你有所忽略，才让他能照拂到你，他对你有恩，我们报恩便是，若你真要和他走，又何尝不是愧对与自己？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你真的幸福吗？

你不是真的爱他，柳若……”

你不是真的爱他……

这七个子犹如平地起惊雷，让她踉跄的后退一步，真真是一针见血，直接戳破她的心底，是呀，有感动，有愧疚，唯独没有真正的心动，哪怕那次选择和他走也不过是因为若天逼的太狠……

她无法面对卑略的自己，痛苦的锤着自己的心口，她不是个好人啊……

宫墙边若天恍如谪仙的背影，子言瑟瑟风中寥落的面容，夕阳下的一吻，马车里的耳鬓厮磨，车前霸道血腥的吻，记忆交织成网，桎梏的密不通风，她忽然头疼欲裂，再也站不住，伸手想去扶柱子，却什么也抓不住，天旋地转间她认命了：就这样

听天由命吧，她不想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