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痛
“何将军,我不想做旗手,我…”
“你是军人,只需要服从命令!”
“可是,我的妻儿还等着我回家啊…”
“没有可是,大家都是按顺序轮下来的,你凭什么例外,怎么是老李没有家人,还是小顾没有爹娘啊!”
邱露白正在整军,听见前锋军那边发生了争执。
他跟徐将军耳语了几句后,不顾徐将军的阻拦,走到何将军旁边,拿起那面军旗。
“我来吧。”
“邱将军!”
何将军把着军旗不让邱露白拿走。
“现在的局势,旗手的态度首先要坚定,不是吗?不然下面的士兵会是什么心态?”
“那也轮不到你,我们有计划安排。”
“何将军,你看大家都扛过军旗了,我好歹也是个将军,也想去次前锋。我们可是平级的呢。”
邱露白微笑着,一根一根掰开了何将军的手指。
“倒时就听何将军安排了!”
邱露白高举右手,笑着扬了扬手里的军旗。
血红的军旗在阳光下绽放着,像是无数颗炽热的心脏。
旗在将士在,旗倒士气散,这是每个军人都知道的事情。
邱露白骑在战马上,抗着军旗,向着敌军冲去。
这是他第一次在前锋军中,也是第一次看见更残酷的战争。
他摇旗,嘶吼着,为战士们,为萧国,为怀西。
军旗高高飘扬。
旗手总是敌人的首要目标。
没过多久,邱露白骑着的战马就被敌军削了蹄子。
他一个翻身,跃下马,继续挥舞着手里的军旗。
越来越多的敌军包围了他,同时越来越多的友军也冲了过来。
邱露白手里没有武器,他只能借着军旗格挡着敌军刺来的尖芒,在躲避的过程中,随时准备给敌人一肘或一腿。
四面都是对他虎视眈眈的敌军,终究是有几下避不开的。
很快,他的背上,手臂上就被划开了口子。
盔甲这时似乎有点累赘,挤压着伤口,很痛。
但是,他还是嘶吼着。
旗在,怀西军就在!
这场战争打了很久,双方都卯足了劲,似乎想要借这次一决胜负。
看着对面军旗倒地,折断,破碎。
邱露白笑了,更用力地挥舞着己方的军旗。
“嗖。”
是羽箭破空而出的声音。
邱露白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身体连忙闪避。
受伤的四肢反应比脑子慢太多,他看着羽箭来到眼前,只来得及向右挪动一寸。
“噗嗤。”
羽箭狠狠咬进他的血肉,咬住他的骨头。
邱露白手臂一紧,他张嘴,无声地喘着气。
他看见了射箭人站在战车上,双手还持着射箭的动作。
在身体落地前,邱露白将军旗扔向己方军队,希望有人能替他继续扛下去。
他躺着沙地上,右手紧紧捂着伤处,痛苦地喘息着。
耳边不再是兵器碰撞的声音,耳膜沉闷的跳动声充斥着他的神经。
痛的狠了,生理性的眼泪顺着眼角蜿蜒。
士兵们冲到他身边,发狠地驱赶着想要在他身上扎几个血窟窿的敌军。
邱露白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是对身体的撕扯,是将身体剖开,随意扯出一丝肉的疼痛。从胸口开始蔓延,每一处的神经都似绷紧了,被人拨动,离开了原位。
他感觉自己被好多人抬起,好多声音围绕着他。
他微微抬起手,想要说话,却发不出声。
不要告诉小九啊,不要让她知道,求你们了。
他的脑子变得沉甸甸的,他好想睡觉,但是疼痛揪着他的耳朵,撕扯着他的神经,一字一顿地叫嚣着,不准睡。
他好像被送回了军营。
苏九酝来到他的面前,握着他的手,泪流满面。
邱露白努力让手动起来,抚摸着苏九酝的手。
他不太听得清苏九酝在说什么,他好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他艰难开口:“我…不疼…不疼…别哭。”
苏九酝的眼泪一瞬间变得更汹涌了。
他无奈地勾了勾嘴角。
小九好像更伤心了呢。
军医好像赶过来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被一刀一刀地割开。
好痛,好痛。
眼泪流过耳朵,流进他的鬓发中。
箭好像取出来了。
他的鼻口处被湿润的白布盖着。
在他昏迷前最后留在脑海中的只有疼痛,无尽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