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箭
“伤口愈合得很好呢,这几日先不换药了让它自己长长。”苏九酝将一个士兵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后,边将药品收拾回药箱,边叮嘱着。
“好好,这几日麻烦医师了。”士兵缓慢活动着被细细包扎好的手肘,感受着伤口的恢复程度。
“军医呢!军医在哪里啊!”
一群人抬着张木板横冲直撞地闯入营帐内。
苏九酝撇了一眼。木板上的人受了箭伤,旁边为他堵伤口的手已满是血迹。血从盔甲的缝隙中慢慢渗出,一层一层地往外扩散。
苏九酝抵着胀痛的头继续向下一位受伤的士兵走去。
可是之前的画面不断侵蚀着她的视线,她叹了口气,喉咙不断哽咽着,想要将难受的感觉压下。
“军医呢!怎么还不过来!”那边的人似乎更加焦急了,声音响亮,穿刺着她的耳膜。
苏九酝回头,发现医师们都在忙着救治其他士兵,她正想开口告知一声,就听见那焦急的声音再次灌入耳中。
“先别管别人了,吴医师呢!人呢!邱将军的命要是保不住,你们每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蹲下开始找药的苏九酝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她呆怔地抬头,重新看向还在不断渗血的那个人。
是我听错了吧。
她不敢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耳朵,两条腿不受控制地站起,踉跄地跑了几步,跪坐在木板边。
她看向那张熟悉的脸,整个人开始发颤。眼前越来越模糊,她轻颤着握上邱露白的手。
好冷好冷。
跟以往温暖的手掌不同,冰冷,没有生气。
苏九酝扣着他的掌心,附身靠近他惨白的脸庞,声音颤抖:“邱露白,邱露白……”
她好想捧起他的脸,可是那张脸白得死气沉沉。只有微颤的睫毛还显示着这具身体的生机。
邱露白眼眸半睁,他的手指微微蜷起:“别…哭…我…不痛……”
平时被缰绳勒破皮,上药时都会闪出泪花的邱露白在说不痛。
咯咯的笑声从苏九酝的喉咙中嘶哑而出,泪水越发不受控制,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地砸落在木板上。
有人将邱露白抬走了,苏九酝一个人瘫坐在地上,她环住自己止不住颤抖的双臂。寒意从她的脊柱外爬,浑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般。
好冷好冷。
苏九酝将自己缩得更紧了。
“小姐!小姐!”有人将她的双臂打开。
苏九酝失神地望向眼前那张焦虑的脸,她搭上小桃的手缓缓起身。
两条腿还是打颤着站不稳,她只好将整个人依靠在小桃身上。
空白的大脑渐渐恢复了意识。“我们去看看好不好?”她哽咽着祈求。
“小姐,我们去会妨碍到医师的。邱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我们先去坐会儿吧。”小桃硬是将苏九酝拽到一旁,拉着她坐下。
苏九酝挣扎着想要再起身,但是失神的身体一点力气都使不出。她在小桃的牵制下无用地挣扎着,眼睛凝视着围起来的那堆人,始终不肯移去。
在无望地等待下,苏九酝渐渐冷静下来,她拍了拍小桃的手,干涩的声音从嘴里发出:“小桃,我没事了。”
小桃犹疑地打量了她好久,才松开禁锢着她的双手。“小姐你可吓坏我了。”她拍着自己的胸脯,如释重负地深呼吸了一番。
“是我失态了。”苏九酝将双手抵在膝盖上,舒展着自己僵硬的身体。
可能是鲜血的刺激,也可能是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到快要死亡的气息。那一瞬间,她只记得自己意识涣散,耳边萦绕着血、死俩字,浩浩荡荡的悲怆一下就将她吞噬。除了心口的剧痛她什么都感受不到。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邱露白会受如此重的伤,他会变得如此脆弱。
可是,战场从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自身的残酷。
“出来了,出来了,快止血!”苏九酝听着吴军医高喊,她不住地站起身,眺望着那边的情况。
苏九酝还是不放心,她想牵着小桃走到外圈,看一眼确认一下邱露白的现状。
“小姐。”小桃在原地站定,小声阻止她。
“我就看一眼。”苏九酝松开她的手,向着吴军医他们走起。
木板上全是瘆人的血色,苏九酝没有多看,注意到邱露白尚在起伏的胸膛后忙移开了眼神。
她揪着自己的脖颈,舒缓着喉咙中泛起的恶心。
有人端着草药进来,苏九酝往旁边撤了两步,让出一条宽敞的路。
后退的过程中,她的腰撞到了一张木桌上。苏九酝回头看着临时搬过来放置刀剪的木桌,目光却被上面那支还沾染着血迹的断箭吸引了。
她仔细辨认着箭尾雕刻着的字迹。
待苏九酝看清字后,她只感觉到五雷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