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便是季公也没有待攸宁如此过。
她微微地偏过头,腰间被栏杆硌得生疼,半边身子都悬在空中。
气血在不断地上涌,连喉间都泛起了血锈气。
血丝顺着攸宁的唇往下流淌,她的容颜美丽,此刻带着妖异的艳色。
——就像是危险的灾祸。
虞瑟在府中嚣张,却大抵也是第一次在外间如此。
看到攸宁吐血,她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像是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下手会这样重。
虞瑟强撑着说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可别想跟人告状,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女奴们紧紧地围在虞瑟的身边,挡住了宾客的视线,却不能遮挡此刻攸宁的狼狈。
虞瑟敛了敛衣裙,便想要装作没事人般的离开。
攸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她死死地抓着虞瑟的手腕,尾指上的玉环颤动,露出一枚尖锐的银针。
在虞瑟欲要走下台阶的时候,攸宁屈起指骨,将那短而隐密的银针狠狠地刺进了她的手中,而后装作失手,拽着虞瑟的手腕撞到了栏杆的锋角上。
虞瑟花容失色,尖叫着看向淌血的手。
她惊恐地看向攸宁,满脸都是难以置信:“你怎么敢!”
女奴们紧忙上前,用帕子掩住虞瑟淌血的伤口。
攸宁松开她,抬起眼眸,楚楚可怜地高声说道:“阿姊还要如何?非要攸宁触柱而死,方能相信我的清白吗?”
栏杆的锋角溅射了虞瑟的血,今日是公子允到访的吉日,在这样重要的场合,她却将不祥的血洒落在了栏杆上。
虞瑟急得眼眶通红,再也没有心思去管攸宁,紧忙用衣袖去擦拭锋角上的血。
雕栏玉砌的宫室,连栏杆的锋角都是仔细琢刻过的,纹路绵密幽深,连灰尘都很难清理,更不用说是血迹。
此刻女奴们都围到了虞瑟的身旁,宫中的仆从终于能够赶过来。
这样的事她们见得多了,而且早就有人认出了争执的两个女郎是虞瑟和攸宁。
年长的宫人匆匆地将攸宁带到一间幽静的宫殿中,单膝跪在地上用冷水浸过的帕子贴在她的脸上。
脸颊是痛的,喉咙是痛的,肺腑里更是翻涌着锋锐的刺痛。
攸宁紧紧地攥着手指,长睫不断地颤抖着。
这宴席是参加不成了,又得罪了虞瑟,季公定然又要大怒。
而且虞瑟刚刚那样大的阵仗,也不知会被多少人听去。
每当她以为这世上没什么她不能承受的事情时,便会有人来将她往更深的深渊里拖去。
与那些可怕的后果相比,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意反倒是最轻微的。
攸宁慢慢地向后倚靠,心情坏得厉害。
年长的宫人轻声问道:“女郎,须要奴去遣人知会一声季公吗?”
攸宁声音低弱,说道:“好,谢谢你。”
片刻后,她抬起眼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已经好受许多了。”攸宁很轻声地说道,“这宫里的路我是认得的,自己便能走出去。”
这幅和柔的面孔和低低的姿态为她换来了更多的关切。
宫人们怜惜地将她扶坐起来,并取来披风裹住攸宁,引着她向外间走去:“女郎千万小心些,今日一同到访的还有魏王的亲兵,都是些莽夫,女郎千万小心别被冲撞到。”
今日毕竟是大宴,即便是职务简单的仆从也还是有许多事要做。
走出长廊后,她们便离开了。
攸宁带上面纱,遮掩住脸上的红肿痕印。
她又回头看了眼举办宴席的宫殿,殿门是敞着的,她的视线刚刚好落在了虞瑟的身上。
虞瑟坐在女宾的中央,笑得欢畅,神采奕奕。
方才的事对她没有任何的影响。
攸宁无声地转过身,她捏了捏尾指上的朱色玉环,将那丝丝缕缕的血给抹去。
季公身着华服,正要往宫殿中走去,刚好撞见了攸宁,他似是刚刚听完侍从的汇报,怒不可遏地说道:“你等着,回去我再收拾你!”
他声音压得很低,但眉眼却高高地挑了起来。
就像是个弄臣。
季公就是这样的人,他认定攸宁是个灾祸,那么一切事物的祸由便应是由她挑起的。
攸宁心底一片麻木,她慢慢地向着西边走去。
她垂着头颅,视线越来越乱,喉间好像仍然有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浓烈的血锈气从眼角流出,顺着肿起的脸颊往下落。
攸宁连脚下突然矮了的台阶都没有注意到,她脚踝一扭,差点就要摔在地上。
恰巧在这时有位尊贵的公子从她身边走过,他身着玄衣,唯有肩头和袖角绣着大片的银纹,举手投足都透着贵气,清冷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