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总归是没有问题的。
郑国政变频繁,最大的祸由便是宗室常有异心,几经屠戮仍是不能有所改变。
侍从官紧张地执行郑王的命令,与别国不同,郑国的宗室本就被看得极严。
但乍然被军士从暖帐内拽出,无论是年长的公伯,还是年轻的子男,全都陷入了至深的恐惧:“我们什么也没做!”
绝望的呼唤还没有发出,冰冷的桎梏就已经架在了脖颈上。
成公妫让和谨宁也震骇至极,然而此刻没有人敢去劝谏郑王。
他提着染血的长剑,眉峰冷峭,薄唇紧抿。
郑王看起来很是冷静,他的嗓音甚至仍是平直的,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孤再问一遍,卯时一刻到日中,诸君都在做什么?”
他踏碎地上的血水,走到颤抖得最厉害的兴伯面前。
兴伯的年岁已过花甲,但在郑王的面前,却仿佛是个惶恐的稚儿,他颤抖着举起带着枷锁的手,混乱地说道:“王上!王上!臣什么也没做……”
但下一瞬兴伯的声音就哑在了喉咙里。
因为郑王手中的剑刺进了他的掌心,腥臊之气霎时就从兴伯的身下溢了出来,他仿佛患了失心疯,眼睛睁得极大,眼白突出到快要外翻出来。
是求生的本能在掌控着他,让他死死地咬住了舌头。
郑王并不是少言的人,但却不喜欢旁人的聒噪。
“王上,我、我只是去铸了少许耕作用的铁器……”兴伯断续地说道,“并、并不是要谋逆……”
这谎言太昭然。
说完以后,他自己都维持不住神色,汗涔涔的苍白面容像是霎时枯败下来。
郑王低笑一声,轻声说道:“是吗?”
饶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谨宁,此时都无法不感到震悚。
郑王手中的长剑刺穿了兴伯的肩头,漫不经心地动着腕骨。
兴伯华美的衣衫肉眼可见的被冷汗浸湿,他以一种怪诞的姿态跪匐着,身躯在剧烈地抖动后头颅抢地。
竟被这么活生生折磨得断了气。
原本死寂的殿内落针可闻,连外间的风都似被这恐怖的情景骇住,了无声息。
侍从官满头冷汗,攥着文书的手打着颤,也不敢进去禀报。
倒是郑王瞧见他后收起长剑,姿态优雅地走了过来。
郑王轻声说道:“可有什么新发现?”
他的声音低柔,同那柔丽的眉眼一般,会让人生出错觉,误以为这是一个好说话的温和男人。
侍从官当即就跪了下去,他颤着手将文书举起,呈给郑王。
“王、王上,少君并非是被歹人所掳……”侍从官压低声音说道,“她、她或许是自己出逃的……”
豆大的汗珠掉落,就像一颗颗骨碌碌的头颅。
谨宁离得近,方才勉强听清,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自己像是失聪了一般,竟是没能思索出侍从官话语的意思。
轰隆轰隆的耳鸣声贯穿胸腔,恍若晴空之惊雷。
可郑王只是低笑了一声。
他轻声说道:“真是会给孤找麻烦。”
郑王的语调温柔,几乎带着点疼宠和溺爱的意思,但谨宁却只觉察到了深重的冷意。
他当即就跪在了地上,颤声说道:“王上,少君定然不是有意为之……”
“最好如此。”郑王冷笑一声,他转着指间的青色玉环,柔丽的眸里晦暗不明,浸透了戾气。
他的衣摆翻飞,肩头的应龙游动,寒意直冲云霄。
郑王离开很久以后,谨宁的耳边才不再嘈杂。
雷声滚动,如若暴雨来袭前的噩兆。
片刻后谨宁才意识到那不是他的错觉,天空中真的划过了冷厉的霹雳。
*
天色阴沉,黑得像是一团浓黑的乌云。
应都的冬日本就没什么太阳,眼下更是半缕光都透不进来。
攸宁还以为要下雪,但片刻后却是如斗大的冰雹落了下来。
霹雳声阵阵,仿佛要将天地都给损毁。
这物什是灾异之象,往往昭示君王失德,也不知道郑王见到春二月下冰雹,会不会稍作反思?
攸宁缩在运送粮草的车里,满心尽是烦躁,像戳弄郑王心口似的将那干草编成的小人戳来戳去。
把守城门的小官铁面无私,任凭外边的这群人好说歹说了一下午也不肯将城门打开。
还有人开始唱起邶地的旧诗:“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且贫,莫知我艰……”*
一字一句,跟歌似的好听。
就是实在太巧,他们被封堵的这扇门也是应都的北门。
攸宁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郎,她边烦闷地听着,边记忆着诗里的词句。
片刻后她才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