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营(3)
厨子们把十一和璇柔的帐子一通翻找,找出来一小袋盐和几粒花椒。璇柔吓得躲在帐子一角不敢动弹。
原来,璇柔一直觉得军营里的饭菜味道苦涩,难以下咽。所以她总是找个机会打破鸡棚,故意把鸡放出去。接着让十一去把鸡追回来的时候,迅速摸到厨房偷些粉末状的调味品。只是,十一抓鸡的速度越来越快,让她无法再有足够的时间去厨房偷完了再回鸡棚,有一次甚至被十一正巧撞见从厨房那里跑回来。她向十一提议,不如再去多抓一些,反正军营里配给的食量只是正好够吃,她自己会搭土灶,也从阿耶那里学了不少手艺,让十一和自己一起吃点可口的改善改善。
营长狠狠地教训了叶璇柔,让她围着整个军营从正午跑到黄昏。军营很大,演习场,练靶场,跑马场本身就已经占地很广,更何况还有那么大的自留田。璇柔实在是跑不动了,她向营长连连哀求,自己就是偷点盐巴和花椒调味用,军营里饭食难吃,她实在是难以下咽,可是每天做农活又这么消耗体力,只好多捉些野鸡野兔进补。听到这些,营长紧闭起眼睛叹了口气。
过了些几个月,营长收到了戚总兵地信件。
营长告诉叶璇柔,军营里面纪律是头等大事,一个人天资再好,不服从纪律便也不能委以重任。一个安于享受不能吃苦的人,以后怎么撑得住越来越艰苦地训练。更何况如果真的去戍边,去战场,团体合作的时候这种人如何信任。
十一看着璇柔默默收拾着行李,问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回老家,江州,那里可是有全大瑜最好吃的小吃,我们那里有夜市,有外会,有樊楼,有糕点铺子还有茶馆。我跟着我爹,学到他那些手艺,怎么都能营生。更何况,江州离京城也不远,说不定等我比我爹更厉害的时候,还能去京城做买卖呢。”
真的吗,江州这么繁华。十一暗暗羡慕,她从小生活的京城,一到晚上便要宵禁,除了敲梆子和敲锣地打更声就只有鸟鸣声。京城的人可没有这么多可消遣的去处。反正江州的人也不认识她和阿娘,若是母亲有一天得了天恩能出得了掖庭,便要带母亲去江州,江州又没人认得出她们母女。如果能跟璇柔学些手艺,也能衣食无忧。
“我也想去江州,如果我去江州找你,你能收我做你的学徒吗?”十一问道。
“当然好啦!”璇柔痛快地回答道,“我看你也不怕辛苦,行动也敏捷,学得肯定快。我可不想像我爹一样,当个樊楼帮厨绰绰有余了,却不肯放下乡绅家给的工钱和主厨名头,带着我和我阿娘哥哥去城里立足,让我娘独自一人还是要在田间地头忙活。到时候我们配合,一定要拿下全江州人,全京城人的味蕾。”
璇柔跟着副营长离开了军营,临走前,两个孩子交换了进军营前从家里拿的“宝贝”。璇柔拿的东西明显比十一贵重一点,是她在江州买的簪花,是璇柔的阿耶给她买的生辰贺礼,簪花上面的“花瓣”层层叠叠,最里面的“花蕊”是一个“柔”字,是璇柔的阿耶特地让簪花匠做的。十一唯一贵重一点的东西就只有徐嬢嬢给她用做的一枚小小的平安扣,除此之外,十一剩下的就只有阿娘和众嬢嬢给她的点心吃食,这些东西早就在几个月之前被她和璇柔吃的精光。
璇柔一走,整个帐子里,就只剩小十一,和军营里发放的衣物被褥了。十一不知为何,她突然很想哭,一想到朝夕相伴了九个月的朋友不知何时才能见面。她望着这枚簪花,突然想起来营长每日晨起训诫他们的话--“不可沉迷奢侈,不可贪图富贵,不可耽于安逸”,便想到,这枚簪花不也是奢侈富贵的象征吗,可是在我这里,这是璇柔,这是我和母亲以后可能的依仗,我要留着它,不能被营长发现。
十一用军营里刚发的环首刀割下床帐的一角,小心地将簪花包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废旧的弓袋中,又找来一个破旧不堪的麻袋裹上一层,在床褥正底下挖了个土洞,将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簪花放了进去,重新填土堆上草,铺上被褥。
除了璇柔走的第一个晚上,十一蒙着被子哭了一宿,以后就再也没想过璇柔。倒不是因为十一性情冷淡,而是戚总兵回营了,他要亲自操练这群童子军。
戚总兵是垂头丧气地回来地,和西嘉的仗整整打了六个月,眼看着局势要逆转,大瑜由败转胜近在眼前,皇上又下了求和的旨意。这次虽说没给岁银,但是为了两国交好,交换了质子。大瑜这边的质子是皇帝最小的儿子十五皇子萧恒,西嘉送来大瑜的质子是西嘉王最不受宠的妃子生的五皇子完颜泽。由于两方的质子年龄都很小,让他们和带着生母乳母以及一群仆从一同交换。
戚总兵将小兵们两两分组,十一主动提出要和小七一组。小七很高兴,戚总兵却犯了难,他本想让一个大一点的天赋更好一点的男孩同十一一组,十一毕竟是女孩,男孩可以护着。可是看着两个小孩那么默契便也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