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城堡的顶端有一条几乎通往天际的，梦幻般的露天长廊。

王国的民众们坚信高处可闻天神之音，长廊的尽头是王国的祭祀禁地。

如今只剩苍茫无光的黑色轮廓。

披着斗篷的影子被拦在荆棘之外。

他的后背不再佝偻，身长也稍稍变矮。

林晓走到了他身边。

“诺……”

在猎猎作响的斗篷声中，少年没有对她的呼唤做出应答。

林晓这才回过神来。

“诺艾尔，是你吗？”

面对完整地念出这三个字的少女，少年抱着提灯缓缓地转身面向她。

兜帽遮住了他的双眼，林晓只能看见他在雪山的寒风中冻得几乎毫无血色可言的双唇与苍白的脸颊。

“父亲的意识已经舍我而去，他在祭祀之地等待您，无畏的猎者。”

“……”

空洞般的声音让林晓一时不知要如何作答。

“结束这一切吧。无人愿意永远被锁身在永恒的齿轮之下。”

诺艾尔低头注视着长廊上的荆棘。

“晓晓，我们散队了，副本零点重置更新，我们明两天再带上伏神把进度推回这里吧。”

风知晓没有跟上来，他正准备下号换班，只是在用远程语音对林晓通报队伍情况。

“大家都辛苦了。我再留一会儿吧，这里景色不错。”

林晓说出这话时，她重新环视了一遍周围的景象。

巨大的齿轮悬挂在长廊的两端，仿佛与天相接。除去无光的天空与沉重的齿轮，只有这长长的荆棘之路还铺在身后等待拆解。

与雪山之巅如出一辙的孤独绝景。

现在转身离开的话，零点之后再进本，诺艾尔又会恢复成被老者意识主导的模样。

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NPC，只是一条没有感情的数据。可林晓却不忍心放他独自呆在这冰冷的长廊上了。

“我该怎么穿过荆棘去见他？”

“这些荆棘，是我族人们被魔法阵扭曲的守护意志，并非可以用刀剑斩断的实物。猎者，随我去烧尽不应存在的残骸，解放他们吧。”

“好。”

得到林晓应允的诺艾尔伸手解放了手中的引路提灯，带着她离开了冰冷的长廊，回到城堡内部。

守卫石俑碎裂的大厅打开了数条城堡内部的走廊通道。

提灯飞进其中一条廊道，诺艾尔站在大厅没有动作。

林晓多走了几步，他也没有动静，他似乎没有主动带路的意愿。

“诺艾尔，你不跟我一起去？”

少年又低下了头。

“触景伤情。”

“我想诺艾尔陪我一起，可以吗？”

对NPC提出这样的请求，大概率会遭到拒绝。

按照程序预测与关键字回复行动的他们，不一定会有跟随玩家的机制设定在。

诺艾尔嘴唇微张，终于找不出回拒的话语，他改变了自己的站位，走到林晓身后。

与其说是找不出话语，倒不如说他内心其实是想一同前往的。

林晓在大厅空转了一圈，诺艾尔也跟着她一块空转，像一只听话的小宠物。

林晓越来越不舍得出本了。

不过这样可爱的诺艾尔还是会像灰姑娘一样消失在午夜零时，林晓只能抓紧时间带他逛城堡。

“诺艾尔，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守在王国入口？你是……没有被诅咒波及的人类吗？”

“我不知道，也许父亲的意识保护了我。”

“那……伊莎贝丽呢？”

即使无法透过遮眸的兜帽看见诺艾尔的表情，林晓也从他的身上读出了一丝明显抗拒的意味。

“母亲已经不记得我了。”

“你会因此讨厌伊莎贝丽吗？”

“我会觉得很寂寞。”

提灯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尸骸堆积的角落。

林晓按照系统提示以幽灯的力量燃烧了残骸。

诺艾尔在族人的残骸前颔首静默，林晓也跟着他一块低头做最后的吊唁。

尸骸燃尽之时，走廊尽头的窗户投下了一缕明亮的微光。灰暗的廊道一瞬间被温暖的金色照亮，展现出往日华贵且一尘不染的全貌。

诺艾尔也怔怔地面对着这束光亮，他苍白的脸色似有好转。

“这里变成了族人们记忆中的模样，但我知道，逝去的不会再归来。”

“这一定是族人们留给你的礼物，诺艾尔。”

“谢谢你邀请我，猎者。”

诺艾尔显得很悲伤，却没有刚才那般逃避与空洞。

提灯引着两人朝大厅另一端的走廊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