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人

“性别？”

“女性”

“年龄？”

“从皮肤和牙齿磨耗的情况来看，应该在20到25岁之间”

“死亡时间？”

“根据尸冷情况、尸斑外观来判断，应该在6个小时之内”

“死亡原因呢？”

“死者头部见一横行不规则裂伤，腹部锐器伤12处，左侧多发性肋骨骨折，肝脏挫裂伤，十指被利器切断，初步判断死亡原因是失血性休克”

格兰特战战兢兢地回答着来自主任的提问，当发现主任的问题告一段落之后，他终于得以从极度紧绷的状态里解脱出来，这个中等身材、其貌不扬的年轻法医暗自松了口气。

他去年刚从学校毕业，得益于本科期间不错的绩点，十分顺利地成为了首都分区警局的一名初级法医。但这时格兰特才发现，现实中遇见的案例远比教科书中的困难艰巨，令他十分为难。好在他的上司科鲁兹先生是一位资历丰富的老师，虽然十分严厉，但从不忌讳将自己的多年经验传授给年轻医生。

可即便格兰特自认“久经沙场”，早已见过形形色色的凄惨死状，可见到这个死者的瞬间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呢」

他开始仔细翻阅死者的档案信息，像这样死状凄惨的美丽女性，总是能在档案里看到复杂的情感纠葛，死因，也大抵如是。

「不知道又是和哪个王八蛋谈了一场该死的恋爱」

“诶？”

他没有压抑住心中的疑惑，再次打开封装着档案的牛皮纸袋，检查是否有遗漏的纸张。

“不用看了，这就是她的全部档案”

科鲁兹头也不抬，有条不紊地继续着手上缝合的动作，无影灯打在银亮的手术器械上，反射出冰冷的光。“你看她的姓名栏”他打算给自己这初出茅庐的学生好好上一课。

“是……是一串数字”格兰特愈发疑惑。

“那是她的警号，她是被缉毒署送来”科鲁兹打上一个完美的外科结，用手术剪将过长的线头剪除。

“她是缉毒警察！难怪……”格兰特为自己的妄自揣测而感到脸热，亏他还以为这小姑娘死于情杀，想要在档案里看到精彩的八卦呢。

“我们作为法医，职责是为死者说出真相，最忌讳的就是以貌取人、先入为主”老法医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幽深地看向这个年轻人，好像要将他的灵魂仔细探查一遍。

师长锐利的目光让格兰特无端张惶，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车灯前无处可逃的麋鹿。

“抱歉，老师”年轻人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你不应该对我道歉，你应该对这个小姑娘道歉，你来把十指全部缝合上去，肌肉层和皮肤层分层缝上，用最细的线，别想着浑水摸鱼”科鲁兹脱下手套，转身离开。

“剩下的交给你了“

“好的，老师”

格兰特看向这位殉职的缉毒警察，心中暗暗发誓要让她漂漂亮亮的回家。

“咯吱”一声，米蕾和格娃穿着一次性的手术服推开门，走进了法医间。

这是两个没有毕业，刚刚进入法医课实习的小姑娘，平时格兰特管得并不严，但今天她们实在是迟到得有些久了。

“你们俩去哪了，主任已经缝完了”

两个小姑娘支支吾吾地对视着，最终还是格娃道出了真相。

“还不是米蕾这个花痴，看到一楼走廊里坐着个大帅哥就直接跑上去要电话号码”

「看来自己平时真是管得太松了」，这时候俩小姑娘还有心情去搭讪。

“然后呢”格兰特一边问道，一边从缉毒署送来的物证袋里拿出断指，仔细冲洗。

“米蕾碰了一鼻子灰”格娃幸灾乐祸地说道。

“那个帅哥说，他的未婚妻是缉毒警察，他来警局等她，准备接她回家呢”

米蕾想起那个男人说出这句话时，脸上泛起的温柔眷恋的微笑。

可是，她为什么觉得——那男人笑起来时像是在哭呢？

“唉，名草有主了呀”她有些沮丧地说，但年轻人的不开心来的快去的也快，她转而八卦起来，“你说他未婚妻是谁，今天有缉毒警来我们警局公干吗？你看见过她吗，漂不漂亮”

格兰特动作一顿，只见他手中的那截断指上，一枚沾染着血污的银色戒圈掉了下来，内侧隐约能看见一些字迹。

「……&M」

血渍遮掩住了第一个字母，格兰特将戒圈拿到水下冲洗，却发现总是难以看清。

“你们今晚留下和我一起加班，我们今晚得把十指全部缝合上去”

“啊啊啊啊啊啊！”两个小姑娘发出哀嚎。

「有人正在等着接她回家」

抱着这样的想法，格兰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