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很遗憾,在我下山的第一天,我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显然,平日里我在山间的所作所为,包括但不限于装装女鬼啦(虽然我本来也是),刨刨坟墓啦,已经触怒了山脚下的众多村民们。
其实这一祸乱在我下山的路上便有征兆,只是那时我正沉浸寻找我的命中人的欣喜中,并未对此过于在意。
————
今日早些时候,收拾好一切之后,我便奔上了下山路。
我回头看了看我居住多年的小山洞,并微笑着对着它挥了挥手。
“再会。”
我在心底轻轻地对它说。
我知晓自己如今的样貌过于骇人,于是特意裁下了一片衣角覆面。
为了更贴合凡人女子样态,我还专门捡拾了一根好看的树枝给自己挽了个髻。
而等走到了阳光底下的时候,分不清是被晒的还是心火烧的,我感觉到我的脸有些微微发烫,两颊浮出了一层浅薄的红晕,为我苍白的面皮平添了几分颜色。
如果这时有识趣的汗珠从我的脑门上溢出来,我看起来会更像一个常人女子。
尽管如此,当一个樵夫背着小山高的柴火低垂着头与我撞肩而过时,他也并未发现我的女鬼身份。
何况他只顾盯着自己脚下的那片黄土,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对生平第一次被人冲撞并被完全忽略掉这件事感到十分气愤,于是食指一伸,潇洒转身,骂人的字眼滑溜着就到了嘴边,只待口舌大张,痛击敌军。
可惜我身为孤魂野鬼,耳力绝佳,一不小心就听见了他嘴里蚊子般嗡嗡的小声咕哝。
那樵夫念道:“清水乱,古窑残,青山女儿泪潸潸。”
“你只管去关城把夫寻,莫拿我做鬼窑床上魂。”
“你只管去关城把夫寻,莫拿我做鬼窑床上魂。”
青山厉鬼?
情郎离散?
我站在原地愣怔一瞬,忍不住在脑海中仔细思索起来。
怎的我在此地住了这么久,竟从未听说过有这位鬼姐姐呢?
我在这深山老林中,呆了没有三十年,也有五十载,即便是我不知她,她也应知我才对。
为何从来没有寻过我?难不成是看不上我这种低阶小鬼,宁愿孤身一人度过漫漫长夜也不愿来与我作伴?
实在怪哉!
我立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真相还未可知,心里便无端的生出被人抛弃之感。
明面上更是,我那几根细长白净的如葱玉指不住地绞着衣袖,双眉紧蹙,强行作出七八分哀怨模样,再添一两分矫揉造作的洒脱释然。
我相信,现在的我除却脸上并无泪痕,简直活脱脱一个被人厌弃的秋闺怨女。
我真恨,恨自己挤不出那两滴真心的泪来!
“哎,”我长叹一声,胡乱往脸上擦了两下,默默在心里向那莫须有的姐姐到了个别。
“永别了。未曾相识的陌生鬼。”
————
带着似有似无的惋惜与惆怅,我继续前行。
只可惜我还没能踏进山脚下的村子,就被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黝黑老道士给拦了下来。
老实讲,尽管那位老道士卯足了气力把自己往仙风道骨上靠,他也没有那份修为与气质。毕竟此人全身上下最白的地方,就只有那几根稀疏的眉毛,和那看似随手一扯便断的脆弱胡须。
而他的眼睛又是狭长上挑,两个眼球黑大而污浊,占满眼眶。
再向上看,远远地便能瞧见那黑白相见的眉眼上横趴着的一团焦黄皱纹,天呐,骇人得比我这个真鬼还要胜三分,简直让我想自毁双目。
显然,我对他颇有微词。只肯远远地站在离他十尺远的地方,嘴角下撇,双手握拳,随时准备在此人靠近之时将他一拳拿下。
但同时,他对我也并不客气。
只见他一手拿浮尘,一手立于胸前做手印,前后左右不停地一边摇动他那颗大大的冬瓜头,一边嘴里念念有词道:“吾乃青华长乐界妙严工东极青华大帝座下童子转世弟子,受师尊所嘱托,遍行世间,寻声救苦。今吾路遇山下村寨,惊闻这青山中竟有妖女作乱,横行霸道,荒淫无度,以吸食壮阳之气为乐,想来你便是这妖女吧。”
我逐渐皱起了眉头。
他好像是认错了人?
我分明是鬼,不是妖。吸食壮阳气的青山妖女也另有其人。
不过那老头见我茫然的神态,大概是以为他自己正中要害,甚至满意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拂尘一甩,继续抑扬顿挫道:“不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也曾听闻你生前境遇,感慨万分,心生不忍啊,不忍。今日若你肯诚心悔改,我定不会过度为难于你。再入轮回后,你定会有个好去处。”
很正经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