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1 章
地收紧了。
“若只是一场戏,自然不能取信于人,可是臣有证据呀。”李善用拿出一叠纸,递到皇上面前,“制敕库存档的朱批录副摘抄、太子殿下的口述、褚文昌的供词、褚文昌身份造假的证据……各世家固然忠君爱国,但若看了这些,恐怕难免寒心了。陛下以为呢?”
皇上一把夺过,于灯下细看,越看眉头便皱得越紧,握着证据的手离案上灯烛也越来越近。
李善用微微躬身,笑道:“臣忘了禀告陛下,这一份只是副本,臣为今日参加宫宴的宾客每位都准备了一份,只等时机合适,便会有人交给他们。世家豪族虽已被削弱大半,但终究树大根深,他们若是得知了真相,同仇敌忾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就未可知了。
“对了,成王殿下现也在外面看戏呢,一旦获得大多数朝臣的支持,当场就能行废立之事。陛下登基之初将亲兄弟赶尽杀绝,只留了个怯懦的成王装点兄友弟恭的门面,怕是不曾想过今日吧?”
皇上放下手里的东西,眯起眼睛打量李善用,随手拿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握在手里缓缓摩挲。
李善用脊背挺直,整个人宛如一柄新发于硎的长剑,泰然自若地任他打量,又笑道:“皇上这酒杯千万拿好,可别失手砸了。臣从前看书,最爱看那些埋伏下五百刀斧手,以摔杯为号什么的桥段。
“所以,臣不仅将这些东西为今天的宾客准备了人手一份,还往各地各处寄了密信。如果京城传出什么兵凶战危的噩耗,皇上雄才大略的真面目立即会被各地世家豪族广为传颂。”
——这就是李善用在宫宴前请皇后务必送到承恩公手上的那封信的作用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酒杯,目光阴沉地凝视李善用:“你这小姑娘,委实有趣。”
“承蒙陛下夸奖。既然陛下已经恩准,就请立即草诏释放太子与无罪之人吧。”李善用将一份空白诏书铺到御案之上,然后拿出她早已拟好的底稿,请皇上照抄。
皇上双手握拳,迟迟不肯动手。
李善用拿起笔,蘸饱了墨,躬身双手奉予皇上,态度极其恭顺,语气却不容拒绝:“时间不早,外面的戏很快就要唱到陛下不愿意看到的这一折了,还请陛下珍惜光阴。”
皇上取了笔,端详半晌,复又放下:“你手里的东西,的确可以给朕带来一些小小的麻烦,但天下承平日久,民心耽于逸乐,早已不是登高一呼便有人望风景从的时代了。即便豪族不满,至多不过抗租抗税、搅扰地方,动摇不了社稷根基,假以时日朕依然可以徐徐图之。”
李善用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徐徐图之?是五年,还是十年?陛下等得了那么久吗?
“陛下想做圣明天子、成就十全武功,筹谋着整顿军队,加强武备,平海内不臣之心,收夷狄蛮族疆土,桩桩件件哪一样不要银子?如今天下之利,田租流入豪族之家,商利流入巨贾之家,余下些许残羹冷炙才归于国库,仅能维持朝廷运转,若不翦除豪族巨贾的势力,国库从哪里找钱来支撑陛下的野心?
“再徐徐图上个五年十年,就算能够荡平豪族巨贾,陛下可还有足够的时间去亲手实现胸中大业吗?”
皇上默然,面上添了几分凝重。
李善用话音一转,和缓了语气继续劝说:“古人云,治大国若烹小鲜。陛下今次已经借太子案,大大打压了世家的势力,他们自会反躬自省、有所收敛。现在收手,战果已算不错,又能保住两位皇子平安,于陛下、于社稷都有裨益,陛下又何必固求毕其功于一役呢?”
皇上依旧沉默,大殿之内安静下来,只听得殿外戏台咿呀吟唱之声:“缓带轻裘,争看盛世衣冠。簪缨济济,拜手贺君万安。古今少,圣明相继,平戎手段,小试何难……”
“卿所言有理。”皇上思忖良久,缓缓说道,“只要你答应朕一个条件,朕就立即写旨。”
成了!只要能达成目的,无论皇上提出什么条件,相信皇后和承恩公府都会竭尽全力满足,绝没有剖腹藏珠的道理。
李善用轻而缓地舒了口气,压住胸中澎湃心绪,露出胜券在握的微笑,躬身答道:“陛下但有所命,臣无敢不从。”
“你御前露刃,冒犯朕躬,”皇上的话是对李善用说的,逼视的目光却射向了皇后,“理应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