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极殿(二)
主殿内,石崇礼倚坐在高位之上,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周太医仔细把过脉,欣喜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药蛊气血着实有奇效!”
石崇礼听罢,凤眸艳色更甚:“不枉本宫筹谋多年,如今,总算有了摆脱顽毒桎梏的法子。”
他收回手,又道:“依你所见,需服用多少药蛊之血,才可以彻底驱除本宫的病痛?”
周太医沉吟片刻,斟酌着开口:“保守估计,需服用三个月以上。但……娘娘本就气血亏虚,一簇细发仅能燃出半勺药血,照此以往,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
“如此,本宫更该好好待她了。”
美人眼帘轻阖,案前烛光轻慢,长睫若灵蝶羽翅,倏而震颤,荡起一池涟漪。
园中偶有鸦啼,苏南烛埋首蹲坐,直到天明。
清晨,宫女进殿伺候她梳洗更衣。
李公公一再嘱咐娘娘的秀发矜贵,梳头宫女愈发惶恐,手上动作极为轻柔,生怕过程中不慎碰掉一条,惹来杀身之祸。
她们疏的仔细,不涂发油,也不盘起发髻,只将她一头栗色长发疏顺了,轻轻搭在背后。
苏南烛乖巧如布偶,由着她们伺候摆弄,连同送来的早膳、汤药也直接服下,一句话也不说。
午后,石崇礼再次踏入殿中。
经过昨日的教训,她不再反抗,只乖乖坐着,由着周太医剪发,焚尽,再看着石崇礼将细发化成的药血一饮而尽。
可今日又与昨日不同,饮完血,石崇礼将玉碗交还给周太医,却并未离去。
一众宫人退了出去,殿中一时寂然。
石崇礼心情似乎很不错,笑容疏朗似盛夏明艳的日光,他斜躺在软塌上,一手托腮,仰颚看她。
“这两日的膳食可还满意?夜里睡的可好?”
苏南烛本就困乏,失血过后更是头昏脑涨,索性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为何不搭理本宫?”
他坐直了身子,怅然道:“本宫可从未对旁人如此主动过,十六这般不理不睬,真叫本宫伤心。”
苏南烛眉心抽了抽,心道:哪个缺心眼的会亲近想要自己命的人?那才真真是有毛病。
见她躲避,石崇礼一再靠近,继而伸手,抬起她尖细的小脸。
“是本宫生的丑?”
苏南烛想后退,可后背早已贴着墙壁,再退不得。
“嗯?”对方也不着急,只耐心地一再追问。
“除了药血,三殿下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自然是你的喜爱。”石崇礼指节用力,迫使她与之对视,“本宫的人,合该喜爱本宫。”
“若我做不到呢?”
对方眼瞳幽深,仿佛浸了墨色,掩盖掉所有光点,连她的小像也不能瞧见。
苏南烛挣扎不得,只能蹙眉看他。
“你无论如何都踏不出这玄极殿,与其怀着恨意日日与本宫相对,不妨听本宫一句劝,试着喜欢本宫。”他嗓音低沉,诱人沉溺,“这般,或许本宫还能让你在这有限的时日里,过得快活一些。”
说完,亦不再勉强她,兀自放开了手。
石崇礼一离开,苏南烛忙俯身拉过榻下的青瓷唾壶,剧烈呕吐起来。
他明明生了一副令人脸红心跳的皮相,可落在苏南烛眼中,却是一举一动都令她极其厌恶。
待将胃中容物吐尽,她狼狈起身,用温茶漱口。
窗外浓云渐散,风月无边。苏南烛推开窗扇,任由深秋的寒风钻入薄杉,将适才渗出的腻汗悉数吹散。
于此同时,平静许久的神州五国又现波动,稍一拨弄,便翻起暗涌。
延陵渺再次出现在殷王府。
鸣安颇感意外,长久的习惯让他仍持着礼数,垂首行礼之余,恭谨道:“殿下前日才拿过物件,今夜突然回府,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有一急事。”对方身形挺立,脸色沉肃如凝霜。
“何事?”
他未细答,只道:“父王的丧礼,该是时候办了。”
鸣安动作一滞,赫然抬眸。
“殿下一直等待的时机……到了?”
“嗯。”延陵渺步履未停,甚至加快了速度,“等了那么久,也该让父王入土为安了。”
鸣安掩去脸上惊色,垂首应下,迅速盘算起来:“既如此,诸位王公大臣,王爷从前的至交好友皆要告知,还有……”鸣安顿了顿,似有些为难,“可要通知华郡王?”
“传信便可,来与不来,都随他高兴。”
他快步踏入书房,手掌熟稔地抚上书案角落的一方磷石,身后传出一声细微扣响,随后,石砖砌成的墙壁竟逐渐退开,露出一间暗室来。
暗室正中,仅有一张黄花梨木长案,后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