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白昼想了想:“巫马姳喜欢,我不喜欢。”
“那就是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的意思喽?”尉迟嫣婉见祂没有否认,欢呼起来:“我同阿姊一样,从前喜欢,现在不喜欢。”
尉迟嫣婉怔怔地望着祂失神,她喜欢祂温柔而包容一切的目光,她总是被训诫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皇后,但是皇帝讨厌她,宫人畏惧她,尉迟嫣婉过早地失去了她的童年,孤独又寂寞地假装大人。
“为什么呢?”白昼似乎从尉迟嬿婉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为什么从前喜欢,现在就不喜欢呢?”
“因为爹和大哥说,陛下是我的夫君,我要喜欢他,他才会喜欢我。春生也总说,妻子应该敬爱丈夫,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尉迟嫣婉生气地说:“他们都欺骗了我!陛下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陛下!”
尉迟嫣婉还是小孩子心性,而小孩子往往是一面镜子,别人如何待她,她就学着别人的行为如何回应。
他们骗她说皇帝会喜欢她,可没人告诉她,这种“喜欢”是刺痛的。于是她误把伤害当做是爱,所以她对皇帝表现出来的爱也是如此。
她没有得到过爱,误以为世间的爱都是这样,以伤害为底色,像一把锋利的刀。
但是她现在知道了,尉迟嫣婉说:“我现在喜欢阿姊,阿姊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就连尉迟嫣婉都知道,爱应该是保护,而不是伤害。
白昼没把她的话当真,凡人渺小,如朝生暮死的蜉蝣,神只是怜她真诚可爱,付之一笑。
近日皇后来兰妃殿来得勤快,喜妹料定她不怀好意,不厌其烦地向白昼灌输有关尉迟嫣婉的斑斑劣迹:“她不是个好人,幼时以鞭挞奴仆为乐,凡宫中服侍的宫人稍有不称她意,便被送去斗兽场供她取乐……有一回,陛下夸皇后宫中的侍女眼睛生得好看,她便命人把侍女的眼睛剜下来,以油蜡密封固色,放进美人木雕里,送给了陛下……”
前朝后宫当然以皇帝为尊,可皇帝的恶是复杂的;皇后的恶却饱含着一种天真的残忍。
总的来说就是皇后有资本作恶,恶得坦坦荡荡;皇帝的爱却很虚伪,嘴里说着喜欢,可为了自己的宝座,对皇后的所作所为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喜妹宁愿相信皇帝更可靠:“陛下虽然不是一位长情的君主,可他不顾众人阻挠,也要为您操办封妃大典,足以说明在陛下心中您是特殊的……可是皇后娘娘,谁知道她什么心思!”
在喜妹看来,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陛下对自家主子超乎寻常的好,当然是因为男人对女人的爱,这是可以理解的;可是皇后为什么要对自家主子这么好?她不能理解。
白昼轻笑:“我反倒觉得,陛下的爱虚无缥缈,不如皇后。”
因着尉迟嫣婉对“巫马姳”表现出极大程度的友善,宫中其他妃嫔不敢再找“巫马姳”的麻烦。
说实在的,她们也没有找巫马姳麻烦的必要。
前线节节败退,聪明的人家已经在开始寻找退路。反正陛下和贤王都是先皇之后,谁当皇帝不是当?这也不能算叛国。
后宫的嫔妃也不太看好自己的夫君,连争宠的心思都歇了。
大家争宠是为了荣华富贵,家族兴旺,总不能真的是因为陛下魅力无边。
她们反倒有些可怜“巫马姳”,她本是贤王的未婚妻,未婚时就对贤王痴心一片,倘若没有被强掳进宫这件事,他日贤王登基,“巫马姳”就是顺理成章的皇后。
如今这个封妃大典办得再风光也不过是皇帝的妾,还是一个快要不行了的皇帝。
妫海城最近为前线战事心力交瘁,已有半月不再踏足后宫。
这段时间想要见家人的妃嫔倒是不少,皇后遣人来问了一句,妫海城不耐地让她自己看着办。
皇后略加思考,提起朱砂笔,给每个人都批了。
“阿姊的家人好像也想见阿姊,阿姊要见吗?”
“可。”
作为巫马姳,祂应该对原来的家人有留恋。
巫马一族的人一直被幽禁府中,因陛下纳巫马氏在即,所以恩准巫马氏的母亲和祖母入宫探亲。
巫马一族的女眷在宫人的引领下过了三道宫门,行至兰妃殿前,才敢稍稍抬头一睹这座作为历代宠妃宫殿而出名的雄伟建筑的真容。
她们被关得太久,眼睛已经无法直视太阳;老太君的背完全驼了下来,明眼人看得出来她时日无多,年方二八的巫马二小姐身着素衣布裙,和荣光焕发的姐姐比起来,竟像灾荒年间的难民。
她们差点没有认出她来,从前的巫马姳甚少穿得这样鲜艳,也甚少这样高高在上,令人自惭形愧。
就连巫马姳的亲生母亲也觉得女儿无比陌生,“我儿,你从前是贤王的未婚妻,虽你二人尚未成亲,但人人皆知你与贤王的关系,你怎能……”
白昼纠正她的说辞:“巫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