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
是她够不到的那种人。
苏夕颜自知自己平凡阴暗跨越不了鸿沟,放弃了接近光获得光的想法,从此以后客套有礼地叫“顾先生”。
“是钱的事吗?”
顾庭轩冷声反问。
温柔如水的人生起气来,带给旁人的压迫感更如泰山压顶。
苏夕颜紧张得吞咽口水:
“不、不是……我以后再也不私自停药了,会好好吃药好好听医生的话。”
保证完了之后,顾庭轩幅度轻微地点了点头。
有点不对。
她生病治疗的事,为什么要跟他做保证啊?
他是她的谁啊……凭什么私自地散发没有社交距离的关心……
若是她因此一步步不能回头,怎么办呢?
苏夕颜一时百感交集,又是懊恼自己干嘛像小学生一样板板正正地保证认错,又对顾庭轩生出了一股无名邪火。
老好人是吧,中央空调是吧,什么仇什么怨,要害她深陷没有结果的人。
“嗯,我们准备回家。”
——是送她回家的意思。
顾庭轩训人点到为止,不会再说更进一步的重话。
苏夕颜报了个地址。
不是陈家。
是她研究生毕业后租下来的一居室,打扫得窗明几净,白天拉开窗帘后,满室阳光。
陈年恩提几次让她回家住,她就拒绝几次。
陈年恩工作忙,她在家免不了和叶雨佳大眼瞪小眼。叶雨佳脾气火爆直肠子,苏夕颜极其敏感柔软,她能一直讨好包容叶雨佳,时日久了,心头还是累积下来无数细细密密的伤口。
在能力范围内,人要对自己好一点。
尤其是那年晕倒被诊断出有相关的心理障碍,她把病历藏起来瞒着所有人,医嘱倒听进去了,要少受冲突刺激,保持心态平和。
“等会儿我送你。”
顾庭轩揉了揉她的脑袋,没有带她上车,而是拿着手机导航往某个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
“你马上就知道啦。”
顾庭轩是南方人,为了更好地诠释作品,苦练普通话,偶尔极度放松的时候,还是会露出一点点软糯的尾音。
好比小狐妖露出小尾巴。
苏夕颜愣了一两秒后快步跟上。
也没有走很远,顾庭轩跟着导航的指示走进街角的一家24小时药店,轻声询问店员哪款烫伤膏效果最好,然后付款买单。
“你被烫伤了?”
苏夕颜有时候聪明,有时候迷糊得很。
顾庭轩手脚麻利地拆开烫伤膏的包装盒,挤出细密厚重的乳白色膏体,往苏夕颜手上糊,无语至极:
“苏线啊,你傻乎乎的怎么当律师?是你被烫伤了!”
刚看到苏夕颜时,便注意到了她的左手手背有一圈不同寻常的红色。后面在会议室又多观察了好久,基本上能确定这个小迷糊精是被热水热汤什么的烫到,多半忙着工作没及时处理。
他下手极致温柔,怕给苏夕颜的手造成二次伤害,一沾即走,一点一点富有耐心地将膏体推开,指尖使轻若鸿毛的力道按摩,促进吸收。
两个小时前,叶雨佳发飙,苏夕颜觉得手脚放哪儿都不自在,盛了碗老鸭汤劝慰。
叶雨佳刚给陈年恩打了一连串的电话,皆是无人接通,正在气头上呢,看趴在陈老爷子脚边的边牧都不顺眼。
苏夕颜等于是送上来的出气筒。
一股怒气顶在胸口,叶雨佳想也不想地推开汤碗,继续发泄着不满:
“需要你在这里劝我吗?你算什么啊你?”
她心直口快,脾气大大咧咧,想说什么东西也不过脑子,只顾着一时嘴快,也没想使多大力,一时劲儿没收住,汤碗飞了出去。
白瓷小碗清脆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滚烫的汤汁从苏夕颜的手上掠过,少女娇嫩的肌肤很快通红一片。
叶雨佳话说完就后悔了,碍于养母的身份,拉不下脸对苏夕颜道歉。
当初陈年恩擅作主张就以他们夫妻的名义收养了个女儿,叶雨佳没少因为这事吵过闹过,后来夫妻两人有什么矛盾,叶雨佳就喜欢拿这件事来佐证陈年恩对她的不尊重。
落在苏夕颜耳朵里,难免不让她多心,何况她从小到大就比别的孩子敏感细腻些。
苏夕颜弯腰蹲下去拾瓷碗的碎片,没留神,让锋利的边缘割破了指尖。
她是想借机憋住快涌现出来的泪珠,不能哭,叶雨佳嘴上不满却还是把她从一个小豆丁养成了个大姑娘,不能在众人面前显得好像是叶雨佳欺负了她。
沁出鲜红血珠的手指也要攥起来,藏在手心,旁人看见了,会觉得是卖惨。
陈老爷子看不过眼,知道陈家长媳的暴脾气几十年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