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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四月里,德驰里天天都人来人往,见过几次的、没怎么见过的脸,姜绾都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林卿阳对这事儿还挺上心?”姜绾这几天喉炎犯了,嗓子眼里攒把沙似的,多说半句都觉得费劲,万事万物都是精简为先。
珍妮佛上前,替她添了半杯茶水:“不算太上心,应该还在观望,但叫人到处打听不说,前些天他还派人去了沧州。”
姜绾抬起头来,示意她继续说。
“我看了照片,去的人是个生面孔。”珍妮佛说:“不是林卿阳身边亲近的人,也没有直接去见明诚的蒋总。但自称是来自荣城的独立工作室,想要了解建筑构造,还反复询问了明诚上一任法人和负责人的信息,所以我判断他是士伯特的人。”
多么扯淡的理由,多么拙劣的谎言。
“蒋裕信了?”姜绾嘲讽地笑问。
“信了。”珍妮佛把水壶放回原位,并手站在办公桌前,以近乎机械的嗓音陈述情况:“但蒋总在这一个月里却是不仅接触了士伯特,还接触了其他公司,德驰目前似乎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那可不行啊。”姜绾清清嗓子,又抿了一小口茶,苦恼道:“这家伙海王吗?胃口这么大也不怕吃不消。”
珍妮佛微微低头,没接她的梗。
“现在太早,我现在还不想把成本往上提。”姜绾靠在椅背上,又问:“他有没有说对我们哪里不满意?”
“没有。”
“那就是他想要更多钱。”姜绾嗤笑一声:“他都接触了谁?”
珍妮佛不紧不慢地说了几个公司名,姜绾压根儿就没听说过,这才松了一口气:“先等等士伯特的动静,听了响我们就把价格再往上提,按原来说的走,没意外你直接办就行。”
珍妮佛颌首应下。
……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姜绾过得简直刺激,先是忙着找人算命,甚至不惜花重金从西城请了位江湖老道,不知是什么来头,但姜绾十分信任,不仅如此,难得的是,她频繁去看望姜海鑫,以及往返沧州,后来甚至变卖了海城的几处房产补进周转,只留了她如今在住的地方,给梁嘉萍“贡献”了几幅以前私藏的古画,转卖以后姜绾还拿了分成。
举动反常,林卿阳也不是傻子,总不至连这都察觉不到。
于是他派人去打听,得知姜绾在沧州这产业园上下了不少功夫,还没把项目拿到手,就已经亲自跑起了人情,打通上下手续的通道,还走了斯恩国际的路子,请到了北城前几的律所作为顾问。
不过也不算顺利,听闻目前明诚产业园的负责人蒋裕狮子大开口,威胁姜绾说,若是德驰出的价不合适,他便没法儿顾念以前的情分,只能忍痛转让给北城人了。
也不知姜绾是不是真急了,给出的预算一次比一次攀高,若是算上周边环境改造和收购后重新运转的那部分大头成本,哪怕是搭上德驰,恐怕都收不住尾。
林卿阳出于谨慎态度,还是仔细考察了这块地,他做得隐蔽,并没有惊动德驰的人,只是以荣城某建筑企业的名义去探了个头。
花了约莫个把月的功夫以后,他才豁然明白姜绾为何如此,宁愿宵衣旰食、把公司的周转资金和股票、以及她的私人现金流全都搭上也要拿到明诚的原因。
她哪是为了什么从前的情分,哪是为了什么让长辈安度晚年!
分明是春天时她从姜海鑫以前心腹的嘴里得知,这明诚背后的隐形利益。
个中关窍复杂得出奇,与新旧政策的纠缠也过于难懂,总之,若是成了便能大赚一笔,还足以让姜绾在北城立足,连钟鸿都得高看她几眼。
但若是不成,她从德驰挖了那么大一笔出去,后头一环扣一环地伤筋动骨,恐怕到时候不仅会北城梦碎,姜绾这些年积攒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这是一场豪赌。
也的的确确是姜绾的风格。
至于为什么找那老道,林卿阳猜测,应该是和前些日子,姜绾送出国的那位有关。
考虑好,林卿阳在此时此刻选择了明哲保身。
毕竟他已经被陈建祺派来了海城,反倒三番五次叫姓季的往回跑,前几次还好,但上个月季修远突然主动回了东城,不知说了些什么,老爷子对他的态度简直是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甚至把士伯特手里的几个项目外包给了季修远的工作室。
季修远是什么心,昭然若揭。
眼下,林卿阳只想要尽快寻个突破口。
“林卿阳怕不是已经恨得咬牙切齿了。”姜绾垂手摆弄着根香薰蜡烛,心情格外得好:“被围困在海城,快要急死了吧。”
珍妮佛微微笑着:“姜总,刚刚小栗说那几个商标已经办下来了,您要不要看一眼手续?”
“嗯,拿过来吧。”
姜绾气定神闲,边看边问:“季修远又回了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