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穆乾飞身跃起，不顾一切地上前搀扶住她。

王如意抬起头，对上了那张本应是再熟悉不过的面庞。

可那张脸上的表情是王如意此生未见过的。他从前高高在上时未曾，他后来跌落深潭时亦未曾，那表情似乎是悔恨，又满是愤怒，充斥着挣扎，又写满了绝望。

王如意看着他，沉声问道：“你骗我了吗？”

她只想知道，穆乾两年的陪伴与恩情，究竟是因她而生的善念，为她而生的情意，还是，利用她做幌子的障眼法。

人世间的执念，恶念，邪念，怨念，交汇在他的眼底，却组不出半个句子，发不出半丝声音。

“穆乾，”王如意沉静地彷佛与他在另一个时空，周围的战场也似不存在般，眼下，她只想要一个答案：“你究竟骗没骗我？”

穆乾紧咬着牙关，数次欲言又止，却无法给她回答。

王如意推开了他搀扶着自己的手，下意识试图将身上的脏污掸掉，却发现泥泞透进衣衫，不过是徒劳。

这一切，从头到尾，皆是徒劳。

他已经给了她答案，她也应该给自己一个答案了。

这世间的人，皆是本性难移，这世间的事，也都是殊途同归。天祈与南疆的战争，虽晚了两年，但仍旧是一场失败；穆乾此人，也只隐忍了两年，丝毫未变过野心。

只有她像是跳梁小丑一般，成为了别人的棋子。分明和第一世王如意的命运如出一辙，被人玩弄在掌心而不自知，只是这一回更为讽刺，她的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让自己显得更加愚蠢。

她心如死灰般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却忽听对面高头大马上的主将出声讽刺道：“公主是来殉情的？”

王如意抬起头，直视对方，心想，若是你肯帮忙倒也好。她顺势回道：“那便感谢王爷成全。”

襄王满眼意外，问道：“你不怕死？”

王如意回：“是我没有做到与王爷的承诺，王爷怪罪于我想取我性命，也是应当。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求王爷答应。”

襄王居高临下地施舍道：“哦？说来听听。”

“求王爷以叛国罪诛杀王如意。”她字字铿锵。

襄王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小姑娘的行事作风一件比一件更令他瞠目，眼下就连死，也选了个他断然料想不到的。

谁人求死不是求个痛快，求个容易，可偏偏她求的是最痛苦的一种，她希望自己被五马分尸，这听起来简直荒诞。

穆乾将她护在身后，道：“你有本事冲我来，对一个弱女子下手算什么！”

襄王冷笑：“当日不就是你将这弱女子送到我面前，上演得这出围魏救赵？今日你二人的下场，皆是拜你不自量力所赐。”

穆乾冷哼一声，回道：“难道我乖乖听你安排，你就会放过我二人吗？”

襄王回道：“自然不会。”

王如意意外，她本以为是穆乾没有遵守约定，配合襄王演戏，事情才会发展至如此局面。可方才这一番话，她亦明了，襄王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她，他从未打算履行诺言。

王如意不禁摇头，暗叹自己的幼稚可笑，讽刺愈来愈多，直插她的心窝。

襄王继续道：“但我确实打算让你二人其中活一个的。”

穆乾：“你放她走。”

襄王轻轻拍了拍马背，马儿听话地迈着桀骜的步伐，来到穆乾身前。“她能不能活，就全看你了。你先让你的士兵停手，老老实实地跪下臣服。”

穆乾双手紧握，似是要将手中剑柄捏碎一般。

“不肯？”襄王玩味地看着他，突然举起手中长枪，不深不浅地戳进穆乾左肩膀中。

他吃痛地冷哼一声，强忍着站立在原地。

“既然你不肯，那不如我先杀了你，将命殒，士兵自然会缴械投降。”襄王直白道。

穆乾咬牙回道：“你以为我今日打算活着回去？”

襄王脸色微变。

穆乾愤怒地低吼道：“你以为，他们今日打算活着回去？！”

愤怒像是会传染一般，从穆乾的声音里衍生至襄王的瞳孔中。

襄王将长枪调转矛头，笔直地指向了王如意：“那她呢？你打算让她如何回去？”

穆乾似是再也压制不住，面向王如意竭声斥道：“你为什么要来！”

王如意只是目光清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穆乾扑通跪地，强忍屈辱对着襄王央求道：“求你，我求你，放了她！”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襄王提醒道。

“今日所来将士皆是南疆死士，就算有我命令，他们此时也不会停手的。”穆乾将真相如实相告，“这一切她都不知情，是我自己的谋划，与她无关！”

穆乾算是打完了最后一张底牌。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