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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帝赵绰十分惜才,为国事殚精竭虑的丞相病了,他哪怕百忙之中也要抽出空来探望。
说到这位丞相,便不由得让人扼腕叹息。
他姓陆,单名裴,表字则明。
以弱冠之龄入仕不到一年,便因极高的文学及政治造诣坐上了百官首辅的高位。
掌丞天子助理万机,至今拢共才两年出头。他生于百年高门世家,祖上高官辈出,父亲是上任丞相,当今天子便是由他父亲一手教导出来的。而父亲年岁渐长,于政事越觉力不从心,于是撂担子辞官,把儿子踢上相位,然后自个儿找块风水宝地养老去了。
以为陆裴一定是靠家族荫庇才坐上做个位置的么?
不。
陆家虽显赫,入仕的子弟却都得凭真才实学,一步步往上走,若是能力不够,混不到中央,姓什么都不好使。
虽然他并没有和全天下学子那样走过乡试、会试,却直接在殿试上凭借出众的锦绣文章《六国策》力压天下博学才子,斩获三甲榜首,一举拜相。
文章不过寥寥千字,却道尽了当今各国局势。阅了文章后的众人瞠目结舌,不服都不行。世人皆称他是妥妥的文曲星下凡。
若说人家是寒窗多年终换一日出人头地平步青云,那他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有才倒也罢了,偏偏他还长了一张任谁见了都自愧弗如的脸。京城的高门贵女,就没有不想嫁给他的,哪怕他病成这个样子。
但没奈何,这个世界仿佛就是没法容纳一个完美的人。
上天给了他无双的智计,却也夺走了他享受健康的权利。
先天不足加后天意外,导致他极度畏寒,冬日,便是他最虚弱的时候。虚弱到浑身乏力,连路也走不得。
这不,前些日子稍稍吹了些风,现下又高烧不退了。
他才将将吐过,口苦得很,药一灌,更是苦上加苦。
“你这病反复无常,朕着实忧心。”天子拧着俊眉,坐在榻边,担忧地叹了口气。
陆裴伸长瘦弱苍白的手臂,将药碗放在床头。有些疏淡的眉下一对精致凤眼,好似翳着一层灰,显得没精打采。
毫无血色的唇掠过一抹极淡的笑,出声,沙哑无力:“陛下不必挂碍……熬过冬日,便不会再这样了。”
侍女呈上一枚甘甜糖丸,陆裴取过放入口中压在舌下,冲散些许苦意,他轻轻说:“陛下,臣请病在家日久,政务料理不及,实在有愧。眼瞧这几日精神好些……不若陛下分些奏疏给臣吧,总这么闲着,臣于心不安。”
赵绰威严双眉一蹙,有些无奈地数落:“你啊,人家属动物,你属陀螺的是不是半刻闲不下来?”
陆裴正色道:“陛下此言差矣,食君之禄,自当……”
这个调调,和他那个成天板着脸追在皇帝屁股后头说教的父亲一模一样。
“行了。朝中近日无大事,用不着你成天瞎操闲心。”赵绰摆摆手,堵住了他的话。
话到了这个份上,陆裴自是没法往下说,只能哀叹这副身子太不争气,陷入深深自责当中。
他的确是个属陀螺的,政务繁冗,人家巴不得多放几日大假,这人不一样,恨不得扎在朝堂上,半刻闲不得。
“对了,有个好消息。”赵绰忽然想到一事,道,“北塞之役大捷,十三座城池已尽回归我大景国土,捷报是今日一早快马加鞭传来的。”
“率领此役的将领楚霄阳,不日即将率军凯旋回京,届时你若是病愈了,随朕一同至德胜门迎接。”
“萧,初,阳……”陆裴听了这个好消息,淡淡念着这三个字,脸上淡漠一片,并无任何颜色。
镇军大将军楚霄阳,三年前挂帅出征,他即便那会儿还未继任丞相,不曾见过,但她的名号又怎会没听过?
陆裴这种从小严格受礼教熏陶管教的世家子弟,对女人从军这件事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国家远未到存亡之时,朝中也有诸多智勇双全的好男儿,为何放着不用却要委任一介女流率军打仗?
自古固然不伐巾帼辈出的佳话,但多是国家处于危急存亡之关头,才不得已任命的,今大景兵强马壮,人才济济,哪里需要任命一个女人代行男儿之事?
简直荒唐,赢了倒也罢了,若是输了何如?这岂不是丢尽大景的颜面么?
陆裴苍白一片的面上一丝笑意也无,道:“这病怕是一时半会儿愈不了,恐无法相迎,请陛下恕罪。”
换哪位将军都行,唯有女人担不起他的敬服。说到楚霄阳此人,陆裴陡然想起自己那令他操碎一颗心的妹妹,顿时更加来气。
他有一亲妹妹,名叫陆依。
不肯好好勤修妇德,成天偷偷抱着《楚霄阳将军传》看得眉飞色舞,板着脸训了好多次,连书也当着她的面夺过来撕了,还不肯悔改,反而越来越叛逆。
这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