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
舜华尚在一片昏沉浑噩中,只听有人在她房中翻箱倒柜。
她身上滚烫,却依然觉得四面冷风不断,要推枕下床,可根本无力起身,喃喃问道,“在找什么?”
秦白岚站在门外,奉命要当面从舜小姐手里拿回雀翎披风和湘妃扇,却不想她病成这样。
她走进卧房,看舜华艰难地撑在床沿,两颊烧得通红,温声相劝道,“舜小姐,太子殿下遣我来取东西,你安心养病,不必理会。”
“小四将那扇子放在哪里?给司正大人带回去吧。”舜夫人虽担忧女儿病情,但东宫亲自来人索取,就是不必进宫的意思了,最好不过。
舜华头脑烧得糊涂、眼中更是毫无神采,听闻严铮要取回信物,惊坐起身,声音断续急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拿回去?”
秦白岚只知昨日的东宫如飓风过境,被太子雷霆之怒扫成一片焦土,卫选光被叫进去问话,便再没音讯。东宫人心惶惶,莫不议论是早朝时王暮悖逆,才招来这场风雨。
今日一早,严铮又叫她立刻到舜府取回物件,他冰封般的脸色实属少见,便道,“太子谕令,我亦不便多问。还请舜小姐将湘妃扇交给我。”
舜华身上瑟瑟冷颤,严铮要将它拿回去,便只有那一个意思。可是他叫她不许反悔,又怎能自己反悔、弃她不顾?
她想去东宫,想为父兄争一争前途,可是她更想去他身边,与他同赏接天莲叶、共度月夜良宵,他不能言而无信、始乱终弃,“不,他不能拿走。”
“事已至此,何必强求?小四,我们没有那个气运,就不要逆势而行。不进宫,我们不进宫了……”舜夫人揽着她在身前劝慰,又见她眉目哀怆,亦万分不忍。
秦白岚道,“夫人所言极是。殿下被国政所扰,正在内外交困之时,请不要使殿下徒增烦恼。”
可是他们明明已同赏过一轮明月、同种过一池善因,心意怎能说变就变?“我不相信,不相信……司正,让我见一见他。”
“殿下恐怕无暇见你。请舜小姐养好身体,以待来日吧。”秦白岚面无波澜,飞眉入鬓,更显得冷淡疏离。
她心口骤然揪紧,一点预兆也没有,他骤然变心,甚至连一个理由也不需要给,只将身边的女官差遣一趟,就将这段情思了却。
那日的晚风、夕照、落花竟若虚幻,严铮深情款款的样子,到底也只是水中之月。她沉沉地坠落,埋魂在塘泥深处,销骨在不见星辰的黑暗中。
又有什么意思!
舜华伸手指向镜前的妆奁,低哑着道,“在抽屉里。”
秦白岚便领了两件信物要回去复命,走到窗下,又听舜华强撑着叫她,“请把窗台上那口笔洗也拿走。寡情薄幸、始乱终弃,是他不配!”
她眼光微微一瞥,见舜华泛着高烧红晕的脸颊上,挂了两串清泪,不失哀婉可怜,又美得动人心魄、果敢决绝。她徒生一股惺惺相惜的赞赏,微微短叹一声,未停脚步,一抹窈窕身姿,步履生尘地消失在视线中。
两件信物完好如初地放到严铮面前,他却阴郁低沉着根本不看,只问秦白岚,“她说了什么没有?”
“不曾说什么。”
又问,“轻易就交给你了?”
“是。”
“没有一点舍不得?”
秦白岚微微抬眸,见太子眼底微红,尽是疲惫,“似乎有一些。”
“什么叫似乎?你如今当差也是这样随意吗!”他握拳砸在桌上,露出了手背骨节上带着血痂的伤口。
“舜小姐说,殿下寡情薄幸、始乱终弃。”
严铮又紧了紧拳头,手背上爆出青筋,他冷哼一声,闭眼不看,似乎这样就能再不想,“她又有什么资格骂我,只怕是输给王氏,她不甘心吧!”
秦白岚没再接话,默默退到了一边。
只见严铮提起披风一抖,扔在眼下临清砖地面上,将一夜未熄的油灯信手泼去,那不知耗费多少孔雀的华贵雀翎,片刻间就熳燃成了灰烬。
孔雀是忠贞禽鸟,岂是谁都能穿戴的!
当日,便叫礼部起草礼聘王氏女为太子妃的文书。
柳贵妃闻讯赶来,眉目不豫。
“早就同太子说好,王氏为正室,舜氏为侧室,你愿意宠谁随你。又为何朝令夕改、任意妄为?你不思量,前两日方为了舜氏不惜大动干戈、开罪王暮,今日又立时调转方向只纳一个王氏,太子让王暮如何看你?他那一党岂不以为大获全胜、沾沾自喜,以为你软弱可欺、随意拿捏?”
严铮自知有错,却不肯认。
贵妃见他倔犟,更是痛心,他若一着不慎,后果不可设想,“陛下久病不愈,你还能做几年太子?可有些许储君的样子?想一想甯王做太子的时候,是如何正心诚意、克己复礼,让群臣叹服,又让陛下引以为傲的!”
他牙关紧咬,脸色铁青,最是不愿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