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释
开身上半披的外衣便迎上去,满口喊着小四小四,要掀开车帘去看。
严若橝横眉冷剑挡开他,等舜华自行下了车,他见妹妹手脚脑袋俱在,发髻衣裙都整整齐齐,才将心咽了下去。
秦白岚笑着从台阶上下来,“我说了一根头发丝也不会少你的。”她对舜华有一种天然的欣赏和爱惜,见她粉面和羞地下了车,知道事成了。
“头发少没少,微臣还得数一阵,只是这怎么好像哭了好大一场。”便连连偷瞄车厢,又携着舜华的手往家里走,“没事了,咱们到家了,回家去。”
她突然想起一事,停在门槛前,“二哥哥,能帮我取一下钱袋吗?”
舜恒摸不着头脑,但他之前也是睡下了又被喊起来的,没钱在身上,只好暗暗骂了句麻烦,又去跑了一趟腿。舜华摸了五枚铜钱出来朝严若橝递过来,原来是要结清他给小五买糖墩儿的欠账。
严若橝抬头看着这抹玉立的身影,怔了一瞬,她明明只在一步之外,却隔了山海那么远。他一介侍卫,何来那个面子给太子妃买小吃呢?这钱当然是要还的。
他躬身摊开手掌,五个铜钱一一落在掌心里,是凉凉的。
严铮微微挑开帘子看着,又目送了舜家兄妹走进门里,嘴角不自觉的带着些微妙的意趣。
秦白岚坐进车里来,“殿下的心结解开了,我能不能讨个赏赐?”
他活动了一番包裹着布帛的手掌,“自己开了库房去选吧。”
“那些俗物,谁又能看得上,殿下不必敷衍我。”
“那你想讨什么?”
“先记在账上,等我想到了再跟殿下讨。”她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不至于居功自傲,却好像早就预知了此行的结果。
严铮心里头畅快,也就应了这笔账,又问外面赶车的严若橝,“舜氏为何给你钱?”
“是当日仁延坊小吏索贿时,缴获的那只钱袋里掉出来的。”
他凤眸微阖,噢了一声,便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次日,礼部传出消息,东宫要纳御史中丞舜询之女为太子嫔,婚期只在太子妃入宫后五日。
满朝又哗然。
暗室中的卫选光已数日不见阳光,自觉这样走到死路颇为可惜可笑,但君子一诺千金,他没有怨言。所以严若橝拿了干净衣物来见他的时候,只问道可否借纸笔来写两封遗书。
“请东君大人换了衣服出去,殿下在偏殿召见。”
他愣了愣,看着这身华贵异常的新装,“殿下要在偏殿杀我?还是在这里死吧,免得弄脏了……”
“殿下不杀你。请更衣。”
卫选光疑信参半,便屏退旁人,脱下那身结着血污的旧衣,鞭伤虽不重,但也留下了道道深浅不一的青紫淤痕,饶是最细软的松江棉布里衣、最轻薄的绸缎织锦罩袍,依然刮得到处疼痛。
又洗脸洁牙、重梳发髻,多少有些人样,由严若橝搀着走出去。外面朝阳初升,亮得他睁不开眼,只能撑开五指略挡一挡。本来青嫩秀逸的一个人,果真狼狈极了。
严铮等在台阶上,不安地来回踱步,见到卫选光走近,迫不及待地跑下来接他,“这些天让东君受苦了!”
卫选光惶然要跪下去,被他托住了带进偏殿,按在餐桌前坐下,他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菜色,坐立难安、不知所措,“殿下这是为何?”
“孪生子为大虞不祥之兆,李代桃僵、鸠占鹊巢,有伤国祚。司天鉴这段批语,起因只是成祖皇帝的那对孪生子,在册立国本正统时混淆,搅出一翻腥风血雨。如今传了数代,已将蝇头百姓也囊括其中。”
竟是孪生子一事东窗事发!他反倒宁愿承担引诱准太子妃的罪名,死他一个也就了结了!
他腾得站起来,涨红了双眼,“欺君罔上,视批命为无物,微臣认罪伏法,但请殿下看着微臣多年勤谨,不要株连微臣家人……”
严铮正为他添粥布菜,搁下碗筷正色道,“你坐下。梅妃扇一事,是孤错怪了你,今日特向你赔罪,望东君海涵、既往不咎。但舜氏有一同胞姐妹,为何不向孤坦承?难道你以为天下能辨司天鉴雌黄、能保守密辛的只有你一人吗?”
“微臣答应过中丞大人,就绝不能说。微臣是殿下的幕僚,此举有违人臣之道,微臣知罪……”他推开椅子跪在水磨石砖上,竟有些哽咽。
严铮怆然,亲自去扶他却不肯起,叹道,“东君啊东君,我六岁入学开蒙,就在国学馆送选的二十名侍读中选定了你,十五年来,我何尝不视你如手足兄弟一般?以至于看到舜氏带着你的梅妃扇,我一时竟不知道是谁更让我痛心,你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执意护她,所以我才一时失了分寸、叫你吃了这些苦头。你是朝廷记了名的堂官,更是我多年的知己心腹,我如何治你的罪?”
他红了眼圈,嚅嗫着微臣,讷讷不能言。
严铮亲密地拍了拍他的手,“你若觉得委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