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2岁生日那一晚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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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什么?你大声点。”
“喜欢爸爸!”终于说出来了。但方雅并没有感到放松或高兴,反而心里重得像又压上去了一块大石块。
“果然人说后爹难当,不管你蔡叔叔对你多好,你爸爸多不负责任、不像个男人,你的心还是向着你爸爸。你蔡叔叔这几年白对你好了。”妈妈叹息。
方雅迷茫地望着妈妈,心里对蔡叔叔一阵愧疚。她不懂妈妈的意思。她不想选的。
“妈妈,我不能两个都要吗?”
“说什么傻话!”妈妈笑起来,“有两个老公是犯法的。”
可有两个爸爸不犯法。对,是替妈妈选,不是替自己。
方雅惶恐。她又想到了过去,爸爸妈妈没离婚前,妈妈所挨过的打。
妈妈现在变得越来越漂亮了,是育林小学的学生家长妈妈里最洋气、最好看的。
妈妈这次从深圳回来,没有写信或打电话、或托人事先告诉她,而是突然出现在学校。当时她正与女同学在课间跳皮筋,妈妈的出现吸引了满操场同学的围观。
所有的同学都羡慕地望着她与妈妈。一直一直。
“方雅,你妈妈也太好看了!比照片上的还要好看!她从哪里来的呀?衣服好好看。”事后,有女同学问她。
“深圳。”
结果第二天,全校都知道了。
深圳在育林小学的孩子心里,成为了一个取代以前广东这个大的概念更厉害的地方,他们都向往的远方有海的城市。
广东省、大亚湾、深圳、香港,多么陌生而遥远的发达城市。班上的同学没少借过方雅从香港来的漫画书,曾经讨要过大亚湾的贝壳。
她更喜欢现在的妈妈。她不要妈妈又变回以前的样子。
“妈妈,我……”
“你爸爸过来了!”见爸爸上完卫生间向她们走来,妈妈打断方雅,换了话题:“妈妈明天带你去买胸衣。你以后要穿妈妈给你买的胸衣了,你胸部发育了知道不?”
方雅红了脸,心里一暖,羞涩地想原来妈妈发现了。
她点点头,觉得现在不适合说这些,爸爸马上就走到跟前了。“妈妈,我想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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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岁的生日,似乎越过这一天,她就真的长大了许多。
今晚的月色却是特别的亮,特别特别的亮。它亮得能清楚地照见周围的一切。
河堤旁荆棘丛上的荼蘼花开了还是谢了呢?方雅揉着眼晴莫名其妙想到了宋文俊,想到当年相互插花的画面。
不应该这时候想这些的,她心里感到很不好意思。
五月末的风徐徐地吹过来,头顶的月亮静默着,以前一直叫个不停的虫子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静默着。
养鱼的池塘里,鱼儿们也都静默着,偶尔“咚”一声响窜出了水面,愈发显出乡下夜晚的安静。
只有方雅与妈妈走在宛若白昼的月色里。方雅能看清妈妈的每一丝表情。难受或受了伤害的。
从爷爷家出来,方雅的眼泪哭得非常之红肿,甚至到再掉不出眼泪的程度。
可方雅心里的难受,并没有好过一些。
妈妈从小总是跟她说,不要哭,你不要哭。
然而偶尔,妈妈自己也会忍不住哭起来。
——就像现在。
妈妈一边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说:“别哭别哭,快别哭了,乖。雅……雅,你是女孩子,更不该软弱,你还有妈妈,啊?”一边自己却难受到哽噎得说不下去。
“妈妈,我不哭了。你也不要哭。”她反握住妈妈的手安慰。
“嗯,妈妈也不哭了。女人哭会被男人看轻。”可您自己也没有忍住。方雅想到刚才妈妈在爷爷奶奶与爸爸面前流下的眼泪。
“知道你爷爷的心有多狠了吧?你还以为是妈妈挑拨作怪。你看你哭了快有一个小时了,眼泪都流光了,他也不会心疼你的。不给迁就是不给迁。”妈妈恨恨地说。
不是不给迁,而是妈妈必须同意与爸爸复婚,才让妈妈迁走她的户口。
“想让我复婚也不是不可以,不让你改姓跟我姓!你爸爸是万事不管,还想跟我复婚,当初不是他看不上妈妈,贪狐狸精年轻嫌弃我老,跟我离的婚?现在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负责任,不像个男人!只管往你爷爷身上推,说你们家你爷爷说了算,户口本在你爷爷手上。谁不知道你爷爷乡政府有人?你爷爷不放,我们哪里去想办法?”
妈妈一脸屈辱,握紧她的手,“雅雅,你冷不冷?”
“不冷。”
妈妈的手却在颤抖。
“妈妈,你冷?”
“也不冷。”
妈妈是被气的。方雅一阵心疼,想说你别气了,却说不出口。
“雅雅,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