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二改)
光亮,仿佛黑夜之中的一双星星。
他看上去焦急万分,用力扯着付然的衣袖,几乎称得上是焦急地向她比划着什么。
就在前不久,他们离目的地不过一步之遥,少年就忽然这么冷不丁停了下来,而后开始东张西望,就像是在寻找什么。付然还没来得及问,就见他猛地扑进了旁边几乎要融进小区的那片暗巷,那一刻的速度连付然也吓了一跳。
来不及多想,她只能率先追了过去。
黑夜的暗巷里充斥着雨水和废工业呛人的气味和灰尘,弯弯绕绕。少年却仿佛装了雷达,颇有目的性的灵活穿过一个个岔路,向他确认的方向奔去。
……不对劲。
付然皱了皱眉,在他就要扑向一个巷口的时候用力扯住,硬是捂着嘴把人拖了回来。
她压低了声音,在嘈杂的暴雨间贴近少年的耳朵:“……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
少年停下了动作,抬眼看她。
一双亮的诡异的眸子在黑夜中缓缓凝视,雨幕掩盖不了的,是始终存在的,熟悉的,属于女孩的哭喊声。
付然一顿。
随即向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缓缓靠近巷口。
尖锐的雨幕,无声的尖叫,高大的人影,挣扎的女孩,浸没在雨与泥中暗红色的血,那枚鲜明的,倒三角形的胎记。
……那个广播里失踪的女孩?!
付然呼吸一滞,随即快速挪了回来。
嘈杂的雨声遮掩了卑劣的恶行,也遮掩了黑暗中惴惴不安的同根者并不熟练的动静。
付然微微撇头,幽深的巷口没入黑暗之中,交错着如同蜿蜒的蛇,蛰伏在雨幕之中。
雷声轰鸣,电光骤降,一瞬间照亮那惨白的目光,又在顷刻间归于沉寂。
且不说他们能不能找到自己的位置,就是找到了,只怕那些动静也会率先葬送自己的藏身之处。
付然摸索着自己的口袋——像她此刻的心脏一般,除了一只手机,空空如也。
付然尝试了数次,强势的雨幕隔绝了信号,如同登上遗落的孤岛。
她压住自己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跳,转头看向来处——那错综复杂的幽深巷道。
且不说能不能原路返回,她不知道这些人还有没有其他隐藏于小巷的同类,活着到了这里完全是一时的冲动和难以描述的幸运。眼下的位置在一片墙壁与杂物的缝隙间,已是难得的藏身之处,她如何确定自己能带着少年在这雨幕中安全返回。
她只能留在这里,等待手中唯一的希望在这片乍起的雨后恢复信号。
冰凉的,无机质的流光划过,闪烁着苍白的光。那是属于暴虐者的福音,是裹挟着子弹的钢筋水泥。她在那一刻短暂的光明中看清了那个高大的,佝偻的身影,和那挣扎的瘦小影子。
那不是普通的劫匪,任何生命在绝对的力量下都显得那么脆弱而狼狈不堪。
付然缓缓挪回墙角,像是在渐渐背离一片在挣扎中荒芜的原野。一侧头,便对上一双过分明亮的眼睛。
分明什么都没说,分明什么也说不了,却又好像在对视的那一刻读到了许多的故事。
他苍白的目光后落着一般大的雨,倒映着地面泥泞的积水,闪烁着霓虹灯扭曲倒转的字迹,干净的像被那场雨洗礼的明月,又同脚下渗进泥水的铜币一般无二。
苍白消瘦的少年张了张嘴,黑暗中看不清的口型却被付然莫名的读到了。
他说:对不起。
雨幕吞没着静谧死寂的黑夜,轰鸣声掩盖了逃亡者无助的嘶喊,又或许人间本就不曾为一只路过的鲸停留下片刻的声音。
于是她抬起手,掩住那道宁静又沉寂的目光。
她说:对不起。
雷声轰鸣,比嘶吼更震耳,比哀鸣更尖锐。
石城很少下雨。
这座寂寞的,肮脏的,苍白的城市不被允许洗刷自己的罪孽,而厚重的枷锁在这一刻得以莫名的宽恕,于是这座城缓慢的挪动,低垂着头浸没于死一般的沉寂。
模糊的声音撞击着他的耳膜,发出尖锐的鸣叫,又在一片潮汐中渐缓,只留下悠长的浪花。
【……阿琨……阿琨……】
他只是闭了闭眼。
蛰伏的恶兽失了耐心,冷冽的白光高高跃起,又失重般重重跌下,碎落在地上,化作一片血红的花。
【……阿……琨……】
一瓣,两瓣,三瓣……
她的嘶喊震耳欲聋,世界却保持了沉默。
鲸在脑中的海域长鸣,那道熟悉的声音漂浮在水面,轻的像一阵风。
【……阿琨,】他听见她说:【我要死了。】
血色的花蕊在雨夜自由的怒放,仿佛要在此刻绽放它所拥有的全部生机。
她的灵魂在雨幕中漂浮,化为一切苍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