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姑娘不必总是静养,常出门转转,对身体恢复也是有帮助的。”大夫收回隔着绢帛搭在宋秋手上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况且我见姑娘体虚亏空比之当初第一次来搭脉的时候好了不少。”
宋秋恹恹的收回手,小声嘟囔:“大夫您恐怕看错了,我觉着这浑身仍是难受得紧。”
崔行周站在床旁,把她这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轻笑,他冲大夫颔首:“多谢您,劳您跑这一趟了。”
“不敢不敢。”大夫惶恐的起身,拱手行礼,“医者救人,当不起崔公子这句谢。”
崔行周身边伺候的人送了大夫出门,崔行周自坐到榻边,温声道:“别装病了,端午外头有龙舟,有诗会,有集市,被拘在侯府和琅园这么久,你都不想去看看?”
宋秋心紧了紧,她多年不曾自由在外头,对于节日的热闹自然是向往的,只是她又胆怯,想偏安一隅,不想惹出麻烦来。
“宋秋,想做什么就去做,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要什么就告诉我。虽然我还有许多力不能及的事,但至少这些,还不成问题。”
他轻轻抚平她微蹙的眉,唤:“盈月。”
盈月应声推门进来,恭敬的行礼。
“给姑娘梳妆。”
崔行周出了房门。宋秋被他说的心痒,心里不由升起几分期待。
盈月见门关上,这才俯身扶起宋秋,帮她穿戴:“姑娘为什么不愿意出去啊,难得公子愿意出门,这番想来是特意陪您的。”
“嗯?”宋秋没注意听盈月在说什么,下意识应了一声。她一边由着盈月为她穿衣服,一边用手摩挲着写着他二人名字的那张纸。
“公子很少外出的,这些年府上也从不见客,连年节都是不过的。可是公子怕您闷着,竟然愿意陪您一道出去逛逛呢。”
“年节也不过?”宋秋这时才注意到她的话,微微蹙眉。
“是啊,公子也从不回国公府。”盈月说着,扶着宋秋坐到桌子边,透过镜子看着宋秋,“姑娘,您长的这样好看,公子待您不同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细心的替宋秋簪发,宋秋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以手抚脸,片刻失神。
让她再装作看不清崔行周待她格外特别太不现实。可崔行周究竟为什么如此呢?
是因为,她这张脸?
就像武阳侯一样,是吗?
——
其实在那段属于谢令殊的记忆里,崔行周并不是她生命中浓墨重彩的人物。
他身份贵重又少年成名,人人皆知他往后一定袭爵拜相,青史留名。印象里,他老成稳重,很少与他们外出胡闹。
崔行周是太子伴读,如果他愿意的话,与谢令殊碰面的机会实在太多。可谢令殊甚少见到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太子殿下带她出去玩的时候拿崔行周做挡箭牌。即使这样的时候,崔行周也只会自在一旁看他们胡闹。
往日的交往实在太平常,平常到谢令殊甚至并不觉得他二人相熟。这让谢令殊不敢相信,他会在自己的别院中,用“疏安院”这个名字悄然缅怀故人。她甚至一度认为,那个“疏”字,意不在她。
眼下她想明白了,或许是因为他也算伴她长大,斯人已逝,他缅怀故人,重新见到与谢令殊长的相似的人,便忍不住待她好些。
——
这样想着,宋秋又多了许多底气。也许是这些天亲眼见着他待她妥帖细心,她知晓自己只要有这张脸,便不会被他轻易送走。
这是好事,她有了更多容错的机会。
铜镜中,面色苍白的女子妆点过后,温婉柔和又娇媚诱人,盈月不由在内心感叹宋秋生的漂亮。
奴婢侍主不能选择,可她既被安排来伺候宋姑娘,自然是一心盼着宋秋好的。盈月心里清楚,宋秋是这般窈窕小意的女子,自家公子对宋秋又是这般在意,这宋姑娘是早晚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纯白色的帷帽遮住了春色,盈月替宋秋掀开帷帽,露出刚化好的妆容,又扶宋秋坐到了轮椅上。
“怎么又把帷帽掀开了。”宋秋一心惦记着不能让外头的人瞧见她的样貌。
“姑娘这样好看,也要让公子瞧一眼才是。”盈月拦住她想要整理帷帽的手。
宋秋不由赞叹的看了盈月一眼:“还是你周全。”
夏日微风吹拂,帷帽的纱帘随风轻轻飘扬,夕阳西斜,崔行周回过头,就看到这般美人如画。
他一时怔在原地,那画中人于是缓缓勾唇,发丝拂过眉梢,眼角春意盎然。
宋秋只穿了一身粉色的襦裙,俏嫩的少女颜色她穿来更添三分娇艳。
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少女容色艳冠京城,只是那时她没有如今眉眼间不意的媚态与疲惫,举手投足间都是端庄矜贵。
“公子。”宋秋满意的从他眸中看到惊艳,于是抬手将帷帽整理好,堵的结结实实,不让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