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诉过他宋秋曾经有过不止一次的小产,像是人为用药所致,恐怕是再不能生育。那时他并未细思,只以为是从前侯府后院龃龉,害了孩子性命。却没想到,原来不能生育的背后埋着这样一桩故事。
他又想起,每每靠近时,她身上的确有着浓重的异香。香气盈鼻,他从未觉得有什么异常。
崔行周猛然闭眼,手中酒盏几乎被他捏碎,他性子清冷,处事向来淡然,鲜少有这样剧烈的情绪。
陆邵安都惊诧于崔行周这般反应,他恐怕是真对那女子上了心,如此得知被骗,才会这般生气,否则若是随意亵玩,又怎会这般怒极。
“于侯府时,我曾问讯她,她同我说,她是同一个北境兵逃了出来,装死躲过一劫,这才改名换姓去了扬州,遇到我父亲后,自有我父亲为她粉饰了太平。”陆邵安叹气,举杯饮下酒水,劝慰道:“事已至此,既是逃妓,你将她送去官府,自有人处置。或是你自处理了她,无人会知晓这桩荒唐事。”
酒水洇出崔行周有些暗淡的神色,他定睛看着酒中倒影,一时不知如何藏住自己的惘然。
明明眼看着刚刚崔行周已经分外生气,可陆邵安见他一直不愿应声,心中骇然,他蓦地起身,垂首俯看眼前人,难掩怒火:“你!”
“崔行周!”
“你不要告诉我,你对阿殊,也有那般龌龊的心思。”
这话实在难听,然陆邵安今夜呛了的气,只怕抵得上春台案后至今许多年的全部。
谢令殊曾是满大业最殊色的姑娘,年轻才俊们无有不赞叹她的容貌才华。只是她身份尊贵,无人敢亵渎。
他父亲纳了宋氏,就仿若一记时隔八年的耳光,响亮而恶心的扇了他一巴掌,让他才知晓,原来竟连他那作为长辈的父亲,都对那个少女有着隐秘的占有的欲望。
而今,宋氏又伴崔行周身侧,崔行周明知宋氏是何出身,也明知那女人心机深沉、搬弄是非、不守妇道,却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仿若真要替她遮掩,心甘情愿走进她的陷阱。想来,恐怕全是因他对谢令殊有非分之想,所以才能忍下这所谓的替身的种种不堪。
陆邵安期待从崔行周脸上找到哪怕一丝被空口污蔑的恼怒,可崔行周脸色逐渐苍白,甚至并不抬头看他,只留下一个沉默难堪的侧颜。
半柱香燃尽,安静的室内,陆邵安忽而嗤笑,又不可置信道:“阿殊可是殿下的未婚妻子!你怎敢觊觎。”
“好……好。就算你有那般想法,你怎能拿宋氏这种放荡的女人来替阿殊。”
“济甫!”
崔行周倏而抬眸:“对令殊,是我僭越觊觎。宋秋无辜,望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无辜?她用着这张脸得了多少好处?她原就是个卑贱的妓子,你拿她作阿殊的替身,你这是侮辱阿殊。”
“陆邵安!”酒盏被“砰”地一声放在桌上,崔行周站起身,沉着脸对上陆邵安,“哪怕她生于北境,也非她之罪。世道艰难,她无从选择,你张口闭口便是因‘妓’的身份来侮辱一个被无辜连坐,万般手段也是只为求谋生的女子,置你我半生所学、圣贤礼法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