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踏踏踏……”皮鞋踏地的声音不断接近，回音通过狭长的走廊，回荡在拥挤的办公室。

晚上八点，企划部的独属工作时间。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来者何人，办公室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林再思有些焦躁，托了一下黑框眼镜，偷偷瞥了一眼斜对面的实习生。

显然，实习生比她更加焦躁。她的瞳孔涣散，手指无意识地颤抖，明明如坐针毡却还要故作镇定，死死钉在工位上。

公司有规定，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也不能用公司电脑做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林再思是一个遵守规章制度的人。所以，如果要找人，只能当面说话。

林再思干巴巴地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其余同事皆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让她心生退却，心里演练了数十次的话术直接胎死腹中，她只能又干巴巴地把嘴闭上。

所有人，包括她在内，都当做看不见实习生求救的眼神。

其实，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说一句什么，让她去打印也好，让她打扫也好，就能救她。但无人张口，因为没人敢去招惹即将进来的那个人——

“扣扣扣——”敷衍的敲门声响起。

大腹便便的身影随之出现在门口。

“都在呢，大家工作如何？”

“老板，您来啦！”

虽然在专属的隔间内，但时刻紧盯门口情况的经理总能准确地把控时间，在老板出现的一瞬间，一溜烟地出现，屁颠屁颠地小跑到老板身前，鞠躬哈腰，鞍前马后：“都很好，都很好，大家说，是不是！”

所有人，立刻齐声回应：“是！”

“那就好。行了，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没什么事情，大家继续忙吧。”说完，老板便要起身往门口走。

林再思低着头，但她可以察觉到实习生吊着的那口气松了下来。只能说，她还太天真，老板怎么可能因为顺路而到他们部门。

果不其然，老板锃亮的皮鞋在即将踏出门口的那一刹，停了下来。

而实习生，收到了死神的召唤。

“我呢，最近觉得自己离员工太远了，你们谁来和我聊聊？”老板精明的鼠眼看似在办公室的人里面扫射，其实他只想要一个人。

经理福至心灵，一拍大腿：“小祝，你来吧。你是实习生，来的时间不长，评价更客观。”

实习生小祝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漂亮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恐，低头盯着桌面：“我、我觉得很好，很好。”

磕磕巴巴的回话，是她底气不足的回应。

经理是察言观色的老手，自然看出老板不喜这个答案。

“小祝！跟老板说话怎么不看他？太没有礼貌了！谁来给小祝演示一下？”经理趾高气扬，要在老板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

办公室安静如鸡。

女同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装模作样忙着并不存在的工作。

“经理，我们部门还能有谁啊，自然是优秀员工啦。”男同事则朝着林再思挤眉弄眼，油腻的姿态让林再思想吐。

经理点头表示了解，但他还是看了一圈，然后才精准地挑到了最听话的那个人身上。

“林再思，你作为我们部门的优秀员工，你来给小祝说一说该怎么做，就像你刚来的时候那样。”

林再思被PUA惯了，明知道这是在羞辱她，可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她移开椅子，朝着老板深深鞠躬，深深地吸气，闭上眼睛。

向来变平的语气突然激情昂扬：“很荣幸能够在公司工作，在这里，我感受到了在家一样的舒适，家人一样的温暖，领导和蔼，同事友善，薪酬可观，压力与机遇同在，我……”

“可以了，非常好。”老板感受到了她的用心，打断她眯着眼笑着点头，“不亏去年咱们部门的优秀员工，小林很不错。”说完，便带头鼓掌。

在老板的带领下，全办公室的人都开始热烈鼓掌，只有林再思知道，他们用掌声来掩饰对她的嘲笑。

“你坐下吧，”经理非常满意，而后转向僵硬站着的小祝身上，“知道该怎么说了吗？”

小祝害怕地点点头，眼眶开始泛红，声音细弱蚊蝇：“知道。”

“好了好了，别把小姑娘吓到。”老板觉得时机差不多了，顺势招手喊小祝出来。

“你们经理说话就是太凶了，不过你这性格可不行，咱们公司需要抗压能力大的，你这动不动就哭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递出了一个小祝无法拒绝的钩子：“我们得聊一聊你后面转正的事情了。”

该来的总会来，谁都逃不掉。

现在科技发达，经济却处于下行，人类精神内耗问题已经严重影响社会发展，许多基础工作已经由机器人完成，人类能找份工作不容易，尤其是像小祝一样学历不高的女生，但她又是一个胆小甚微却长相漂亮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