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二

“所以，这便是你投靠官府的原因”，连宋接过话来。

“不然呢，让你们一辈子圈在桃源中，过着无聊至极、乏味至极的生活吗，就这样到死吗”，胖墩忽然有些激动。

连宋与竹儿对视一眼，果然，不曾被生活毒打过的人生，习以为常的安稳抵不上遥远的渺茫的富贵，看来，胖墩见识了外头的富贵。可惜，被利用而不自知。

“你既在外头过了这数年，必然不是一开始就是富贵，也当见过不少苦难，你凭什么就认为你能得到富贵”，连宋诘问道。

“怎么不行，努力就可以，肯付出代价就可以，你们不也经常教我们幸福生活由汗水创造吗？我不过是按你们说的做，怎么就不对了”，胖墩未必不知道连宋说的对，只是，当他走出了密林开始，要活下去，要有尊严的活下去，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困苦难当之时，他也曾无比怀念桃源的安稳，可当又有一丝富贵的希望的时候，他又不甘心放弃这般地机会。别人的困苦与他有何关系，只要他得了富贵就可以了。

“你这是狡辩！你的幸福就是要拿别人的幸福来换吗，你拿桃源与外头的人做交易，就不怕毁了大家这几十年的努力吗”，竹儿听不下去了，开口反驳。他也没想到，当年憨傻的小弟弟，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交易？你们就不是交易！外头明明大把的机会，你们非把我们都框进来，不让出去，不让进来，说什么造一个大同世界，其实就是把大家圈在你们的管理下，不也是拿大家的自由来换你们的威严吗”，胖墩开始有些咆哮。

连宋与竹儿再一度无语了。胖墩这般想，已然难以挽救。

见连宋与竹儿无言，胖墩忽然有些失落，可能他早已隐隐知道了连宋与慕如这般做对大家的功德，也隐隐明白了源中的大人为何待他二人如天神，毕竟，外头的富贵难得，可贫贱确实难以摆脱，在困苦之际，若有连宋这般地人挽救于贫苦，给了一方天地，给了衣食具足，谁能不感恩戴德。胖墩隐隐知道的。可当他知道的时候，他已经难以回头了，他若不照太子的吩咐，只怕他就要先死在外头。他隐隐知道，可他不愿意承认，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怕死，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桃源的罪人，他还隐隐想去追求下富贵，万一能成呢。

可眼下，他的数番辩驳，连宋与竹儿都不为所动，他知道，他的心思都暴露在他们眼下。他受不了，受不了这般地俯视。这般地眼神与深情，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的愚蠢。是啊，他曾无数次后悔为什么要跑出去，不跑出去，纵然没有富贵，可是他可以安稳平凡地过一生，他的父母会安稳终老，他也就可以像无谬那般，成家，有个幸福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除了虚无的梦，什么都没有。

可是，他不能承认，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没有这个梦。太子已然都安排好了，此次定然能成！太子许诺了自己，只要自己狠下这个心，往后便有富贵！

对，要富贵！有了富贵，难道他们不会高看自己一眼吗！

想到了这边，胖墩收起了失落，迎上了连宋的目光。

“连宋姑姑，你就没有遗憾吗”，胖墩抛出了锥心之问。源中的人谁不知道连宋的心病，谁不是替她惋惜着，谁不是小心翼翼地守护着。

果然此话一出，竹儿赶忙回头去看姑姑，仔仔细细看着姑姑的脸色，生怕姑姑难受。

连宋有那么一瞬的难受，转瞬便又平复如常。

“我有遗憾，但我心中无愧，活的坦然”，连宋缓缓说道，她总是能这般平静。

“哈哈哈”，胖墩又是一阵冷笑。

“你以为你没做错过事，就可以一世心安吗，只怕有些事情，是你无法承受的”，胖墩似有言外之意。

连宋与竹儿听得云里雾里，这样的话，他来来回回讲过好几次了。

竹儿正准备细问，却见无谬搀着慕如慌慌张张而来！

一看到慕如这般样子，胖墩玩味地笑笑。

见胖墩这副样子，慕如的一颗心揪到了天上。他细细地看着连宋的表情，可连宋脸上除了好奇以及夹杂着担忧与关心，并无其他情绪。

还好还好，想来，胖墩没有说些什么。

竹儿赶忙上前，搀住慕如，“爹爹，你怎么赶来，事情都办妥了，有姑姑和我们在，你安心休息便是”

“就是就是”，无谬也接话，“爹爹一醒来，便问我现在的情形，一听娘在审问胖墩，说什么都要赶过来，我跟梅香拦都没拦住。”

“慕如伯伯倒是十分在意我与连宋姑姑说了些什么”，胖墩看戏一般，抛出了这么一句。

慕如的心一下子揪了上来！他知道！他真的知道！他不是搭上普通的官府，普通的官府不会知道这个隐秘，只有皇室，皇室才会知道！

“你胡说些什么，我爹爹自然是关心娘亲的，自然怕你胡言乱语惹了我娘生气”，无谬见不得有人说慕如的不是，第一时间开口反驳。可这话，他自己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