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
这一晚,良辰把母亲送回了家,而后又独自一人出了门。
虞昕语带着浩泽,留宿在她父母家。
所以,浩泽有几分像他,并非偶然。
望着前方迷离跳跃的夜光,良辰大脑一片空茫,一路默然。
事到如今,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浩泽并非他亲生——确切地说,是不能让她知道浩泽是陆子琪的儿子,这才是会真正让她崩溃的事实。
有些残忍了。
父亲一声不吭,暗地里把那么一个伤害过他的人安排进了良氏,又算几个意思?
即便那个人也是他的儿子……
可在做着一切之前,难道不应该事先给他和母亲一个交代么?
至少,跟他这个儿子打个招呼也行!
为什么一切都要不动声色,自作主张?
难道他就不是他的儿子?
真是讽刺。
茶馆里,母亲说的话这会才慢慢激发了他的痛感。
可真是慢半拍。
什么事情,都来不及反应。
真是可笑。
良辰惆怅满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置心里纠缠成一团的乱麻,只能任由它们把他的一颗心在黑暗中慢慢分噬掉。
回来,是个错误。
但总不能因此就重回温哥华。
再长久的逃离,总有一天,还是要转身面对。
他已经做过一次逃兵,一逃便是十年。
而这一次,他绝对不能因为这些刺激就放弃之前好不容易做出的艰难决定。
他得像个真正的男子汉,坚韧挺拔地站在母亲身边,保护她。
既来之,则安之。
安得曲折,也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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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辰,这么晚?”正准备打烊的路远抬头瞧着良辰,吃了一惊,再见他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心里更是一吓。
“噢——我路过。”良辰转头,给了路远一个特别勉强的笑容。
路过……路远在心底嘀咕一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好吧,很晚了。”路远委婉提醒,忙了一天,他已经精疲力尽,所剩的力气也就够他回家洗漱,然后上床好好睡一觉。
“是吧——你这里还有剩的蛋糕没?”或许是刚才那些心思太费神太费力,又或许是茶水刮肚,良辰这会倒觉得有些饿了。
“额,你不介意的话,我把我那份夜宵给你吧,一点都没动过。”路远不想倒良辰霉,无论如何,他也是一个客人,眼下又见他魂不守舍的模样,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那怎么好意思……我还是去肯德基吃一点吧,抱歉,打扰了……”话刚说完,良辰就打算转身出门离去。
“等等——良辰,你还好吧?”路远一脸关切,瞧向回头过来的良辰。
“没事,再见,路远。”良辰站定,礼貌一笑,顿了顿,又问,“对了,最近时光她——有来过么?”
“没有……”良辰的目光在店内灯光的映衬下有些发亮,又有些微颤,路远望着他,略显迟疑地摇了摇头。
“噢……我先走了,路远,再见。”良辰挥了挥手,转身径直推门而去。
“好——再见。”路远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手头最后一点收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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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过夜里十二点,外面的空气里就多了一份让人无法忽视的清冷。
良辰左手斜靠在车门上,望着小区门口两盏昏黄迷离的路灯,发着呆。
回来后第一次,他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再次见到时光之后,每当他心情寡淡或是思绪杂乱,就会忍不住想起她,忍不住仔仔细细地把那个时刻一遍遍回放,似着了魔怔一般,怎么也停止不了。
良辰不明白,为什么一到与时光相关的事上,他就会怂:十年前如此,十年后还是这般。
如果说十年前还太幼稚,心智各方面都还不够成熟,做了错误的选择;那么十年后,已经到了而立之年的他,为什么还会那么畏畏缩缩,踌躇不决。
现在的他,失去时光已十年,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是啊,如今的他,其实连害怕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他终究亏欠了时光,欠她一个交代,欠她一场告别,欠她一个结局。
她没追着来要这些,无论背后原因如何,作为男人,他总该有所担当有所主动,即便这份担当这份主动迟了十年,他也该把它补上。
时光在这个城市,又让他给偶然碰上,于他而言,或许就是一种命运的暗示。
他不该错过这样的暗示。
陆子琪,真的是阴魂不散,什么时候都有他。
一想到这个人,良辰举起右手,摊在额头上,闭上了双眼,心底生出一股无可奈何的苍凉,宛如车窗外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