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小女请接旨
我这位二哥读书的天资不如大哥,做生意的本事不如爹爹,斗嘴皮的功夫又不如我,在家中虽然得了重用,但是常常不讨喜。如今又受了我的累,连媳妇儿也没讨上,属实不易。平常我总本着慈悲之心,稍稍激他而已,其实心中还是有少许愧疚的。
然而现在这份愧疚,被冲上头的火气占了上风。
我朝碧溢使个眼色,手稍作比划,果然知我莫若她,少时,公主弓就握在了我手中。
“花拳绣腿算什么,我边唱边武,这就给你来个带劲的。”我诚意尽显地说道。
“真的?”作为二哥,他分明清楚的我脾性,对我这么突然地暖如春风要润上他一次,显得不大放心。
“骗你作甚?做妹妹的小以回报,怎么也孝敬你一次!”
他眼珠一转,说:“那好,现在就唱出我爱听的。”
“你爱听什么?《玉兔记》还是《珠帘转梦》?《姚溪娘》我也是不在话下的。”我娘爱听戏,我就从小跟着她听戏。戏听多了,会唱的也就多了,一般的文曲我还真能随口唱上几段。
“不要那些个文戏,来个武戏。要听《霸王穹庐》!”韩衍本事不大,要求挺高。
“不会!”
“那你会什么?”
我扯起嘴角笑笑,抽出箭筒一支箭,缓缓将箭搭在弓上,道:“《花木兰代父从军》!”我把住弓,箭头瞄准,张口则唱:“花木兰羞答答施礼拜上,啊啊啊——,尊一声元帅,细听端详,阵前的花木利就是末将,我原名叫做花木兰呐,是个女郎,”唱到此处,我将弓张满,对准朱红圆柱,轻一松指,箭离弦飞出,不偏不倚射进了韩衍背后的柱子里,距他顶髻两寸高。
他受了惊,腿一曲,转头看上面那支稳当入木的利箭,对我呵斥道:“死丫头,你疯啦!差点射中我!”
“二哥哥,对不住!你头上方有只蛾子,我正欲射下,谁想唱着唱着分了神。你莫气,看我再来一次!”
我不慌不忙再摸出第二支箭,嘴上唱念有词:“我的父在军急就该保边疆,见军帖不由愁我心上,父亲年迈弟幼怎比胡狼,难回答忠孝心来广议啊——要替父去从军不用商量——”还没唱完,第二支箭“咻”地飞到韩衍叫旁,立在土堆上。
他吓得飞跳起来,终于明白我不是无心之过。
“花木兰呢,啊啊啊——花木兰改木力,我的元帅啊——你莫保证荒唐,啊啊啊——”
韩衍预备惊慌落跑,一面跑着,一面一步一回头地对我龇牙咧嘴。
“二哥别走啊,我还没唱完呐!”
我深吸一口气,第三支箭擦着他的手臂朝后方飞去,不巧紫荷走在廊下,箭恰时射中了她那托盘上的汤盅。
翻了盘子,打了汤盅,紫荷坐在地上,魂没了。
呃,三姨娘的海皇羹,洒了一地。
“妈呀……小姐,刚刚飞过去的是什么?”紫荷吓的,哭了。
我笑的顶是抱歉:“是箭,是箭,闲来无事,练着玩儿,不怕不怕啊。”
碧溢赶紧藏了我的弓箭,当做没事似的安慰她:“盅是碎了,羹呢,再盛一碗便是,就是怕三夫人说你手脚不利索,端着盘子这么久还不到啊!”
紫荷听完像被闪电劈中了一炸,咕噜一翻身就朝南厨房奔去。
我心中泛起些些不忍,自觉时不时总会把持不住自己,在府上作些小恶,碧溢这替我收拾烂摊子的本事我极是受用。
领教过了我的箭,韩衍既已溜的无影无踪。
打翻了三姨娘的羹,我自然也是要溜的,将弓往墙头一挂,佯装成无事,坦荡荡出门
奉元六年,春色一派。桃花妖妖,茶瑞花香,是鱼跃肚白面,是鸳鸯两相恋。
最美人间四月天,南来归燕栖堂前。这个少女怀春的季节,大姑娘我,依旧不紧不慢,躲在瑞丰永泽里看账。
米铺的账目记得甚是清楚,卢管事又写得一手好字,入目感觉十分爽朗。
我捻起一页账簿正要翻过,碧溢就惶恐恐地窜到我面前,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嘴微张,气稍喘,良久也没吐出半个字来。
“这幅样子做什么?想叫人当笑话捡来听?”我轻声呵道。
“小……小姐,家里……来了位传圣旨的公公!”碧溢素来口齿伶俐,眼下怎么就结巴了?
看来这位公公样子是很吓人的。
放在从前,“圣旨”二字我听来是颇为新鲜的,可现在大哥人在朝为官,这二字再听来也就不那么稀奇了。
“来了就来了,跪着接旨就是,何必慌成这个样子!”碧溢也是惯见过世面的人,我觉着她这样很是小气了些。
“莫不是大哥在朝中又有好事?”我探探问道。
碧溢摇头不语,只怜怜望着我,再附一副思绪万千的表情,这表情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一会儿愁,一会儿忧,前一刻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