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风景正好
一条绢帕飘飘然落下,轻盈舞动垂垂然,好似这楼台上的姑娘,曼妙婀娜。这绢丝不偏不倚,恰恰落在大师兄头上。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粉香扰乱,一手接住垂落的帕子,不自觉仰头望去。
“呦,一表人才,正是一双两好!大姑娘好福气啊!”楼上媚语飘来,带着丝丝轻浮,又有满满诚意。
我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哦,是澜月。
波澜心动,卿宛如月。
我一直觉得这是个好名字,实当配个好姑娘。澜月,这烟花之地里数一数二的歌姬,面容姣好,轮廓立体带着几分异域的味道——她除了出身不好,什么都好。
我朝楼上的姑娘们点点头。
“你认识?”旻煜讶然。
我想他惊讶的神情,应该出于被别有用心的绢帕砸中,更出于我竟与楼上的姑娘相识。
“认识。”我答的不容置疑。
果真,他面上除了方才的惊讶,还挂上了一丝不可思议。
我抽出他手中的绢帕。帕子被风带起一阵淡淡的脂粉香,扑鼻而来。
“她们用的,”我仰起头,正好遇见澜月的目光,与她相视一笑,接着道:“与穿的,都出自韩家的丝织坊。”
大师兄眉舒目展,顿然明了。
我反握住他的手,气定神闲,继续在纸醉金迷的街道上神色不醉,行步不散。
“流落烟花柳巷的姑娘,多为被迫出卖技艺与身子,出身不好,不表示人就下作。楼上的姑娘,虽沦为娼妓,但大都相互照应,义气相助久了,也修炼出一副道义心肠,反倒比那些明面上衣裳光鲜出身贵门,实则皮相里裹着的却是地道的衣冠禽兽好上百倍。大道之行,天下为公,何分贵贱?身份卑微不是真的下贱,品性低劣,才是真的低贱。师兄说,是吗?”
旻煜停下,下意识将我的手握得紧了些,眼中散着炯炯之光,如潺潺流水般波动。
我被他看了良久,察觉自己脸颊微热,干脆低下头,打算独自消受这份难为情。
“筱筱。”大师兄忽然地唤我一声。这声音柔柔地穿插在喧闹的夜,显得有些不入格调。
“嗯?”我估摸他现下又有一套道理伦常要向我道来,预备洗耳恭听。
他抬手替我捋了捋前额的碎发,末了,一如往常静静地看着我。这么两天的功夫,我被他看得也习惯了,索性陪他不动声色地定在原地。
半晌他终于开口,道:“假如当初没有认识你,假如认识你之后没有下定决心,现在我们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倒是难住了我,恐怕我答不上来。人这一辈子,哪里能料出如此多的‘假如’呢?人与人一相遇,兴许就是牵扯一辈子的事,有人相惜,有人相离,有人相爱,也有人相杀。如今的你和我,越过了七年的光阴,依旧能这般握着,又何必去深究过往,不珍惜眼前?”我说着将他握着我的那只手晃了晃。
他一怔,松开我,张了双臂,缓缓揽我入怀。
“啪嗒——”我听见心中有把锁被打开。
旋坤与书川相当迅速地背转身去,颇懂规矩,只有碧溢,不识相地□□不动,势要将这难得一见的美景尽收眼底。
大师兄的怀抱温暖坚实,叫我觉得安全。这样的感觉许多年前我也曾受过一回,只是这一次,力道与情绪上截然不同。
金钱买醉,美人消愁,我与他的这场相拥被埋没在欢愉笙歌中,实不足为奇。
我乖觉地保持这个姿势,抵着他的肩头,忽然想到什么,说道:“要是不曾相识,你便安心娶了王公贵胄家的小姐,我也能顺利嫁给经商富贵人家的少爷,皆大欢喜。”
他顿了顿,噗嗤一声,笑的胸口抽了两下,松开我,冷不丁在我脑门上轻弹一指,厉声道:“你想得倒美!”
我缩着脖子,立马捂起额头,师兄这一指弹,有点疼啊。
待我几人闲庭慢步踱入家门,天已全黑。
荣伯照例等在庭前,“殿下,小姐!”请安是不能少的,尤其今非昔比,我身旁总归是多了这么一位“尊神”。
“我爹呢?”我问。
“老爷在后园与三夫人赏花。”
“赏花?”我不禁看看天色,再琢磨荣叔现在的慢条斯理,我晚归后他还能如此从容不迫,此生也是头一遭吧。
“是,老爷说今年开春后花就开得特别好,所以邀上几位夫人一起赏花。大夫人与二夫人逛过园子后就先在膳厅候着了,等殿下与小姐回来便可开席,老爷,此刻还在后园。”
是了是了,从昨个儿起爹就放任我自由,颇有一番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架势。
这觉悟迟来了几年,要不是这位“尊神”驾到,我恐怕还要被继续锁上些时日。
我朝荣叔道:“人既齐了,开席罢。”
“小姐小姐,帖子来了!”我一转身,就见管六摇着小臂,奔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