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的醋坛翻江又倒海
道一句:“不要!”
他追问:“为什么不要?”
“叫不出口。”
“为什么对着别人能叫出口?”大师兄逼问得不给我喘气的机会。
我很是无语。
诚然我是个懂礼数的姑娘,从小向着比自己年长的邻家男孩都以哥哥相称,可这样的礼数,到了他眼中,怎么就成了理亏。
我理了理头绪,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你是我这辈子要相伴到死的人,才不是什么路边随便捡来的‘哥哥\''!”
提起这个“哥哥”,我竟有些火气上头,说完头也不回,径直朝前走。
卒然,一阵脚步声小跑着而来,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见面前一人半蹲,我瞬时双脚离地,被他背在了背上。
惊慌失措,我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放我下来!”这一路颇多惊喜,真真让我有些无力招架啊。
“不放!”大师兄此刻可傲娇了。
“叫人看见说闲话!”
“表妹走累了,表哥背回房,谁敢说闲话?不然依照我的脾气,今夜鸿雁传书,明天清早就有人带兵将这山头都围起来,让他们天天看着我背你。”
咳咳,带兵打仗的人,脾气是顶烈。
“那,还是算了,我确实挺累,有‘表哥\''背上一段也挺好!”
“嗯,听话!”说罢他托着我往上驮了驮,箭步快走。
月朗风清,正是月下佳人享受彼此绵长情意的好时光。这静谧的庭落与小道同通天书院中的景致如出一辙,年少时没能浇灌出如蜜的豆蔻情意,要在今天都补全回来。除却我年纪见长,唯难做出娇捏之态以外,一切都刚刚好。
月光透过他浓密的睫毛,将阴影投射在英朗的脸上,他不是那时的他,我也不是年少的我。所幸时光流转,心意不变。
我正欲将这月下美景收于眼底之时,就见前头晃出来两个身影。
哦,是书川与旋坤。
影子么,我怎么就把他们忘了。
“他们从哪儿出来的?刚才也在?”我在大师兄脑后咬起了耳朵。
“刚刚才出来,怎么了?”师兄一面分神搭理我,一面依旧不喘不慢,叫我相当佩服,不自觉将手抱得紧一些。
“他们看见……怪难为情的。”我说。
大师兄浅笑两声,说:“放心吧,他们看不见。”
我将信将疑。以我对家仆的了解,碧溢、广树与临武,各个都可以推心置腹,至于守口如瓶嘛,我想了想碧溢,心里真叫一个没底。像书川与旋坤如此恪守本分的随从,大约也只有在皇宫里才能见到。
“他们为什么现在才来?”我问。
“我让他们在前头等……想与你说会儿话。”
“既然听不见,你何必支开他们?”
大师兄停了停,想了片刻又道:“我想让他们听见时,他们就能听见,不要他们听见时,他们权当没听见。但有些话,我也只想单独说给你一个人听。”
“比如呢?”比如有什么话是他要独独说给我听的?
他的脚步慢下来,故意放那两人在前头多走几步,侧过头,看着我,说:“比如‘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抬眼间,一双眼底漾着星辉同耀的光。
我心头狠狠一阵波动。
借着月光,我将他脸上的轮廓依稀瞧了个遍。他有神采飞扬浓密的眉,有似黎明前一样深暗的眸,有与山脊一般俊美高挺的鼻,还有一张微翘的唇。这双唇,在张合间就能说出我爱听的话,这双眼,在静止时便能给予我想要的光。沉浮于轮回间,能看见这样一张面庞,也感偎于月光里。
我依偎在他的月光里。
我贴着他,轻声说:“下次你就说‘死说执老’,除了我,保证没人能听得明白。”
他一怔,问道:“你还记得?”
“你不是嘱咐过我不准忘?”说完后我将头靠在他背上。
他的脊背很宽,呼吸均匀,手臂有力,我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享受这份安心与周全。
旻煜不再疾步前行,他的脚步变得轻而缓,我甚至感觉不到他的背部有晃动,就这样安静地依靠着,伴今夜的月光洒上我的脸,一切柔美的不像话。
他将我送回房内时,碧溢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不轻,不久后又释然,对我说:“自打殿下来了后,什么没见过?殿下对小姐好,小姐开心,我就开心。我一开心,就把小姐伺候得更舒心。皆大欢喜!”
我敷衍着干笑两声。
碧溢这一生,上山下海,全凭一长灵巧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