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上元
渝早已在灯市中看迷了眼,数着一盏又一盏,而沈元慈则是被眼前的荷花灯吸引了去。
她掀开帷帽幕帘细细观赏,寻常荷花灯皆是做成盛开模样,唯有此灯含苞待放,在一众争相斗艳的灯中独显别致,倒是多了几分新意。
“二八佳人。”沈元慈看着荷花灯下的竹牌口中低喃道,话音刚落便了然于心,随即去摘。
哪曾想就在沈元慈伸手将要碰到的时候,竹牌已被另一只手抢先覆上,若非她抽离得快,恐怕此时两手便触到了。
沈元慈顺势看去,眼前是一名身着石青色曲裾深衣的男子,此人衣着不凡,不是寻常人家穿得起的布料,身形宽大颀长,比她足足高出一尺。
他的长相英气,眉目俊朗,眼中的光彩比天上星辰还要亮上几分,周身的气概温雅金贵。
恰在此时,不知何处燃放起烟花,更给繁华的元宵光景增添热闹。
周景燊也在看着她,然而尘世的喧闹这一刻皆在他耳边消弭,眼前唯有清丽出尘的少女面容,如春风梨雪,她的双眸映着人间的火树银花,敛尽所有的芳华,连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沉溺于此。
沈元慈看男子的打扮也应当是哪家的贵公子,只是她并不认识,被人如此瞧着又甚是不自在。
忙后退几步,将两人拉开距离后垂眸欠身道:“奴不知是公子先看上的这荷花灯,险些失仪,公子莫要怪罪。”
“既是不知,又何来怪罪一说。”周景燊指节轻扣竹牌,使得垂下的铃铛清脆作响。
他玩味似的勾了勾唇角,荡漾着一丝痞气:“不过一盏花灯罢了,女君若是喜欢,拿走便是。”
说罢还顺势取下来,又向沈元慈走近几步欲递给她。
此人模样面生,偏长着一副多情眼,现下又与她距离过分接近,沈元慈觉得他有些轻佻,不欲再多言,扯唇道:“谈不上喜欢,只是模样新鲜而已。”
说罢便欠身离开。
周景燊自然也没有追上去,他自幼在宫中长大,何人见他不是低眉顺眼?更不必说在外守边关三年,就连如今匈奴单于都对他礼让三分。
他只是欲将花灯相让,那女子便是这般态度。周景燊疑惑间陡然想起京中贵女最重礼节,怕不是那女子把他当做登徒子了?
不过一女子罢了,周景燊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他又将花灯放回原处后闲庭信步般离去。
天色已晚,沈元慈三人在街市上逛了大半日也着实有些累了,正准备回府。
却见不远处围着一群人,前拥后遮好不热闹,也不知在做什么。
三人只当是好玩的,便一同凑上跟前。
哪知人群中是一名喝的酩酊大醉的年轻男子,而这男子,沈元慈也识得。
他是当朝丞相王潭林之子王均,丞相秩俸万石,位列三公之首,当今皇后亦是王潭林长女,京中富贵除却皇室便属王氏。
只因王均也一道在太学读书,沈元慈故而认识。
若论样貌,王均也算中上,只可惜此人在太学时便不尊师重道,更是倚仗家中荣耀行不轨之事,在市井中也挣不得好名声。
此时,王均身后的小厮按着一位满是泪痕的年轻女子,而其余人正在地上殴打年纪稍长的男子。
年轻女子见男子在冬日里已被打得衣物尽毁,手上腿上皆见伤痕,跪下哭着哀求王均,但王均全然不顾,一副悠闲自得看戏的模样。
“怎得下如此狠手?”织秋在一旁低语。
沈元慈也十分好奇,不忍心再看下去,便轻声询问身旁的老媪:“阿婆,前方如此是为何事?”
老媪看了沈元慈一眼,深深叹息后说与她听:“王公子方才醉酒路过街市,只因不甚撞上了胡饼摊子,却硬说是那摊子自己撞上来,撞碎了他的玉佩,还要女子赔偿,若是赔不出便要女子卖身入丞相府中做侍妾,女子的兄长不肯,便被殴打。”
“竟如此荒谬!摊子非人又岂能行人之事?”沈元慈听后不禁蹙眉,她在太学中便深知王均为人品行不端,哪知离谱到这般地步。
“没有官府兵差过来管管吗?”
哪知老媪听到沈元慈的疑问,愈发无奈了:“女君莫要玩笑了,以王家的权势,又有哪家官府敢上去管?”
这时,老媪身旁的丈夫忙低声提醒道:“王家的事你也敢在背后说道,可是嫌日子过得长久了?”
说完还将食指抵于唇上作“嘘”状,示意她休要再提起,老媪会意,不再同沈元慈说下去。
“如此行为,真是枉他入太学读书。”沈元慈在一旁愤愤不平,寻常百姓尚且如此惧怕,可见王均私下比传闻更甚,她今日也算是见识到了。
她正欲上前,却被织秋阻拦。
“王均与女君一同在太学读书,且他势大,女君莫要惹他。”织秋拉着沈元慈的手提醒。
阿渝也担心劝慰道:“是啊,王均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