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罪
宫阙门开,林识月垂首跟在队伍的一侧,亦步亦趋地踏入了紫宸殿之中。
她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进入这大殿之中了。
每次到来,步伐都会比上一次更加沉重一些。
走在最前面的是林正,她垂着头,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他的脚步。一步一步拖着往前走,似乎也是满不情愿的。
但她记得自己在外面遇到他时,他眼中的光芒隐约带着窃喜。
近些日种种,他怕是也逃不了干系。
林识月用力闭了闭眼。
已经越走越近了,近到林识月已经能感受到来自周围意味不明的目光,或带有敌意,或带着打量地投来。但她依旧垂着头,装作没有感受到的样子。
她能听见自己身后叮当作响的脚镣的声音——那是胡辛——印书局的老板——她后来知道胡大哥的真名就叫做胡辛——脚上镣铐相互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前方是林正,后方是胡辛。
林识月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莫名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古怪。
这一列漫长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两侧手持刀剑的禁军跪下行礼,随即训练有序地离开了紫宸殿,位于队伍最前方的岳宿卸甲,将宝剑递给一旁的姜侯保,跪拜一礼:“臣岳宿,见过陛下。”
身后一群人自然也是乌泱泱地跪了下来。林识月定了定神,与众人不同,从队伍的一侧走了出来,顶着众多炽热的目光走到了最前端。
“民女林氏,见过陛下、见过公主殿下、见过诸位大人。”
丹轮公主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皇帝的身后,身旁的小太监殷勤地为她搬来了一把椅子,她懒洋洋地坐了下来,拨弄了一下护甲,随即抬起头扫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众人,轻启朱唇。
“又是你啊......”像是方才在宫外全然没有见过一般,她看着林识月的眼神冷淡而矜贵。
林识月微笑叩首。
“不可能!怎么是你?!”
反应最激烈的当属孙气松,他朝后一眼就愣在了原地,看着后面乌压压一行人,尤其看清了林识月的面容后,险些没从地上跳起来,伸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林识月。
“不可能!此女现在应当在大理寺牢狱之中,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可能!”
“陛下!她,她定是越狱了!”
“冷静些,孙尚书。”皇帝冷淡地看着孙气松。
孙气松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行有些过激,忙缓和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想着继续开口。
刚一张口,就被坐在一旁的丹轮公主打断了。
“便是你们......找到了禁书案的罪魁祸首?”她不紧不慢地问道。
林识月恭敬应是。
“请准臣复命。”岳宿起身,等听见皇帝的准字后,便言简意赅地讲了些概况。
“陛下,此人乃是京城印书局掌柜胡辛,我们查搜印书局后,在后院发现了这些东西。”岳宿指了指后面双手双脚都带着镣铐,面如死灰跪着的胡辛。
一旁近卫连忙将手中捧着的数十本《无恒》和一套印制模具朝着皇帝呈了上去。
“且此人现在对其所犯罪行皆数承认,故而臣猜测,京城盛行之禁书一案,必与此人息息相关。”
“怎么可能!禁书一案之前早已查明,分明就是那个女人——”
“孙卿,”皇帝平淡地叫了一声,没什么情绪的变化,但孙气松立刻敛了声,“朕还没说什么,这般着急,可不像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细打量着呈上来的模具和书册,翻开了带着些皱褶的书册。
“做得还挺精细。”他说着,甚至嘴角扬起了些微弧度。
丹轮在一旁看着,也同样嘲讽地勾了勾唇,如猫般的眼睛上挑了一个弧度。
“真是胆大包天啊......”她笑,目光下一刻凌厉地射向岳宿,“那么岳统领,敢问这位林姑娘,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呢?”
岳宿答道:“禀公主,正是她发现了胡辛的事情。”
“哦?”
皇帝的眼神终于从那一叠书上挪开,带着些审视着看向林识月。
除了皇帝和丹轮公主,还有许多别的视线——如远处含着些忧虑的商止川的视线,以及那一道炽热得难以忽视的孙气松的视线。
“是,”林识月长跪于地,温声开口阐述道,“民女被囚入狱后,日夜不得安眠。后池公子池康——也就是胡辛的同谋,来狱中见民女,并对民女厉声威胁詈骂,且留下《女戒》一书来讥讽民女。但他未曾想到,此书中沾染了些独特的墨迹。”
“陛下或许不知,民女在京城中经营图书馆,对墨迹有些独特认识,这一墨的香气与禁书上的墨的气味,几乎一样。民女便猜测池康或许与禁书一案息息相关。后来遇到来狱中巡视的岳统领,民女便将此事告知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