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
商止川的话,让皇帝沉默了。
姜侯保了解这种沉默,这往往意味着他有些生气了。
“......倒是冠冕堂皇。”皇帝抬眼,呵笑一声,眼中毫无笑意。
商止川毕恭毕敬:“止川忧心百姓,忧心万民,身为礼部侍郎,责无旁贷,还望叔父批准。”
皇帝的眼神如同锐利的刀锋,几乎要穿透商止川的头颅,看清楚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看清楚他真实的目的是什么。
“......是吗?”
“千真万确。”
砰!
是砚台被人狠狠砸到地面上的声音。那方上好的砚台瞬间被砸破了一个角。书房内瞬间寂静了下来。原本擦剑擦汗的宫女太监瞬间抖了抖。看了一眼姜侯保的眼神,立刻知情知趣地退了下去。
姜侯保自己也乖顺地走了出去,阖上了书房的门。
“你最好给朕说实话,商珣!”
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皇帝的眼神便变得极为愤怒,他直接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尖。
“陛下聪明绝顶,止川敬佩,”商止川深深俯下身来,“既然陛下心知肚明,可否应允止川的请求呢?”
皇帝气笑了。
“商珣,你消息倒还挺灵通的,”皇帝呵笑,“朕昨日才请她入宫,今日出的京城,你这便知道了?”
这个问题相当不好回答,稍有不慎,便有人头落地的风险。
商止川沉默了一会儿。
“我......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我一直很担忧,对她也常有关注。今日心神不定,去寻她时,发现......她已经不在京城了。洛州之事,礼部已有耳闻,我细细推测,想必是陛下派她去的。陛下的用意我不敢揣测,只是,只是心存忧虑罢了,还望陛下宽恕止川的僭越之举。”
他轻声道。
皇帝话语中带上些许嘲讽意味:“怎么,昔日京城‘顽石’一块的商大人,今儿倒是为了个女子,这般疯狂了?”
“商珣任凭叔父责罚。”商止川平缓道。
“你都拿着先帝手牌来朕面前示威了,还怕什么责罚?若再有下次,怕不是连朕这皇位都要拿了去吧!”皇帝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冷笑,丝毫不领情。
“叔父息怒。”商止川依旧坚持着原来的称呼,“止川心中亦存大义,洛州之事他们二人主事,叔父当真放心吗?止川在礼部多年,那洛州如今混乱模样,我或许能帮上一二。”
皇帝冷淡地俯视着商止川。
商止川也沉默地垂首,十分安详的模样,看起来格外乖顺。
但是皇帝知道他这一副看似乖顺的模样背后,潜藏的是怎样的心思。他是皇帝看着长大的,是景王的掌中宝,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心思沉稳,本就是上好的为官之人。但是唯一一点,便是对于认定了的事情,太过执拗了。
他清楚,若是此时此刻自己不松口,他必定会想到办法的。
毕竟这小子连先帝手令都敢拿出来,他不信商止川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这先帝手令是当年先帝离世时赐给景王的,说是二人共治之证明。景王百般推辞,这才退了回去,但为了补偿,皇帝便下令,若是持此令牌入宫,视作并肩王。
但谁都知道,这块令牌,不可随意动用。
景王是明白事的人,这么多年也没有将它拿出来一次。这一次也不可能,所以,这块令牌商止川是如何拿到手的呢?
皇帝啧了一声。
“你同你父王讲了吗?”皇帝开口打破了沉默。
商止川沉默不语。
皇帝立刻知道了答案。
“好,好,好。”皇帝怒极反笑,“止川,你真的叫朕大吃一惊啊。”
商止川依旧沉默着不说话。此时此刻不说话,才是最好的选择。
“朕可以答应你。”
但是。商止川知道,一定会有但是。
“但是,”果不其然,“你需得明白,不可干预赵侍郎的决策,你到了洛州,需得帮着朕查明洛州刺史黄不弃的下落,以及在汛灾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且注意,赵侍郎此人我明白,若是投身到修补堤坝之事上,或许安抚灾民一事,便会有所疏漏,朕派林姑娘共同前往,亦是有这方面的考量,你若是过去,也可帮衬一二。”
商止川声音平缓柔和,话语中暗含着坚定:“臣,肝脑以往。”
*
车马劳顿数十日,终于在落日前,林识月几人的马车缓缓驶入了洛州。
土壤变得越来越泥泞,越靠近洛州城,越觉得潮湿难忍。
马车外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大,但是连绵不断,叫人觉得烦躁。
洛州司马亲自带人来迎接他们。
摇晃间,林识月通过微微扬起的布帘,能看到有个人站在外面,撑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