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笑料
孙贤是土生土长的青禾人,今年刚满二十。他年幼时,父亲还是普通商贩,后来外面闹饥荒,孙老爷广泛屯粮,靠哄抬粮价赚得盆满钵满,孙家从此走上了富贵之路。
孙贤见识过穷人抢粮、遍地哀嚎的景象,他觉得那些人脏,像过境的蝗虫一样涌进他家铺子抢米粮。可他不一样,他父亲有远见,能榨干富人的钱,还能榨干穷人的钱,青禾城的这些人,尤其经历过十几年前饥荒的那群人,他自小就见识过他们丑态百出的模样,孙贤谁都看不起。
孙家卖给他们救命的粮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孙贤从小就高高在上俯瞰众生,后来他知道世上还有“官”,有清官,有贪官,还有糊涂官,青禾都是老眼昏花的糊涂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什么都不管,于是他们家变成了城里为数不多的土霸王。
孙贤父母要他科考,于是将他塞进了城里要价最高的书院,书院同窗下至青葱少年,上至白发老者,只要有钱,书院保证他们只要一直读下去,肯定会有考中的那天。
孙贤读不下去,他家有钱,便想着出钱给他买一个官做,但只能买到偏僻的角落,他不愿去穷乡僻壤,家里于是又花高价,从状元楼买了清风宴的入门帖。孙老爷以为只要儿子入京,从此仕途无忧,万事大吉,怎料清风宴被毁,孙贤在京中待不下去,灰溜溜乘马车又回到青禾。
“孽障!说过多少遍,你攀不上京官,回来了就老老实实给我读书,给我往死里读。你倒好,整日逃学旷课,成天去外面鬼混,今天管家去书院找你,你缘何不在!”孙老爷提起木棍就要往孙贤身上砸,被冲出来的孙夫人一把拦下。
孙夫人满面泪痕,哭着哀求道:“老爷,他是您亲生的儿子啊,您怎么忍心。”
孙老爷一把推开孙夫人:“滚开,一介妇人懂什么,要不是你将他惯成这样,我何至于每天训他。”
孙夫人摔倒地上,手心擦破了好大一块皮,丫鬟连忙上前搀扶,流着泪劝道:“夫人,咱们回屋吧。”
旁边的年轻妾室眉眼讥诮,艳丽的嘴唇张开,捏着娇柔的嗓子假惺惺道:“是呀姐姐,你手都流血了,快回去擦药吧。”
孙贤冷眼旁观,想他娘亲也曾是个名门闺秀,十指不沾阳春水,她不像男儿一般有大志向,识字但少读书,贤惠但本性懦弱。女子出嫁从夫,娘家不管,她从此只能依靠她丈夫,以至于孙家发达之后,她还要想方设法与后院那群妾室争宠,她争不过,老爷新纳的妾室美艳,从前那些旧人都争不过,但孙夫人生了儿子,因为有孙贤,她地位一直稳固。
孙贤后院同样有歌姬美妾,每一个都在想方设法讨他欢心,可只要他腻了,那些人的生路就断了,离了他,她们无能在这世上活下去。
孙贤突然想到自己以前还与周家女订过一桩婚,因为自己母亲与周夫人年轻时情同姐妹,等到周家女儿出生,亲事就敲定了。那时两家家境差不多,后来一个往天上走,一个往泥里钻。周家是自甘堕落,孙贤赶赴京城之前他们还找上门来,试图将那个带脑疾的女儿丢给他,由此换点银钱花。孙贤当场便退了婚,据他所知,周家女在他退婚后就离家出走了,生死不知。
这便是女子。
孙贤如是想。
至于那些同窗口中写话本的女人,虽然仅仅是猜测,孙贤依然觉得此事荒谬。话本是穷人拿来讨好他们富人的东西,也是穷人堕于幻想自我满足的东西,贱民永远是贱民,只能靠取悦别人来讨生活,而孙贤早已脱离这个低下的境界,他有钱,可以肆意挥霍,可以为所欲为。
但世上还有人比他高贵!
孙贤不甘,他摒弃尊严被京中子弟呼来喝去,与所有曲意逢迎的小人一样,在京城里,无权无势的他反倒成了平民。孙贤心中塑造成型的世界几乎被击溃,好在他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他对湖边见到的一男一女深感兴趣。
他要将二人拆开,慢慢折磨。
只要他还在青禾,只要不去招惹状元楼身后的程家,哪怕闹出天大的事,永远都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孙老爷最终还是被拦住了,父子之间的血缘牵绊过于深刻,他不能打死这个嫡子。
“逆子,明天我会让人看着你,别想再从书院逃走!”
粗壮的木棍重重摔在地上,孙老爷转身就走,身后跟着他貌美如花的小妾。
孙贤回到自己院中,有人在那边恭候他已久。
“孙少爷。”王述朝他行了一个礼,笑道,“东家让小的问候少爷您,京城一行可还顺利?”
王述笑容像只无耻的狗,孙贤一眼便认定他是个小人,但他同时还是状元楼的伙计,状元楼背后是程家,程家家主程裴永亦是他所在书院的主人,一介儒商,能将生意做到如此壮大,背后不知勾结了多少势力。
孙贤想起清风宴就烦躁:“清风宴被人毁了,程老爷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还是说根本不是程老爷派你来,是你自己想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