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作为和冷明烛一同长大的人,孟杭深知她的脾气和行事作风,她怒她急你便退两步,她躲她藏你便追几步,同她相处与放纸鸢异曲同工,须得张弛有度进退得当,不要逆着她来,要顺着毛捋才行。
是以,他一回到颍都便先一步试探了她的态度,果然有怨,但还在可挽回的程度。后来她说那些绝情狠心的话,他更是做出一副受伤悲痛的姿态,将她所有怒火决绝一力担下,毫无怨言也不替自己辩解,等她将那口恶气疏散,慢慢地还会顾念起曾经的情谊来,这时他再出面,将当年前因后果全盘托出,必能和好如初。
所以,孟杭并没将许靖池当做情敌,甚至都不曾将他纳入眼中。
不知是自信还是自负。
人心和情谊这种东西,最不可拿捏了,因为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冲淡很多真挚的情谊,很少有人能从始至终保有初心。
而缘分这东西,似乎也不在乎那所谓的先来后到。
许靖池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再睁眼时那些无措茫然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既然互通身份,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也没必要再状作谦卑软弱。
他弯唇笑了笑,周身气势愈发强烈,“恕在下眼拙,多年不见,孟世子可是苍老了许多。”
孟杭挑眉,也跟着勾了勾唇角,“不及三郎君幼涩,口无遮拦。”
“幼涩一词在下委实当不得,在下如今二十有一,风华正茂年华正好,不似世子已近而立,日走下坡。”
“而立如何,不惑如何,知天命又如何?年岁虽至然并非先衰,我见世间沧桑,见百姓流离,见情深见痴苦,心有感悟,不执外物,许三郎君自幼长于东境,被护于父兄羽翼之下,所见所感限于一方天地,譬如井底之蛙不窥日月,蟪蛄不知春秋,蜉蝣不知朝暮。”
孟杭轻轻道:“所以,你风华好年岁小,又能多给她些什么?”
许靖池道:“难道你不知道,她不需要别人给予什么?”
“她不需要,你便不给吗?”孟杭望他一眼,“爱一个人,还需要她开口问你讨要东西,就是你做的不够好、不够多。”
许靖池眸光微动,心知他所言不差,却仍头颅高昂,气势不减分毫道:“可据我所知,安国公府树大招风为圣上忌惮,孟家的权力正在一点点流失殆尽,彼时你又能给出什么?亦或是说你只是想抱紧棵救命稻草,解你孟家之围?”
“三郎君慎言。”孟杭看了眼四周,沉下脸色。
自打回来之后,冷明烛这边的消息自然有人奉上,孟杭多多少少也知道她身边有过哪些人存在,没往心里去只当是那娇贵公主找乐子的手段。
如今亲眼见到许靖池,不惊讶是假的。但他运筹帷幄、掌控大局惯了,第一时间便说服自己,即便静北侯的公子,也不过是是个毛头小子,绝不会成为二人间的阻碍。
只是没想到这人如此胆大包天、口无遮拦,揣测圣命妄议国事的话,竟毫不避讳地脱口而出。
万一传出去……
谁料许靖池却像看穿他的想法,摇头一笑,“世子不必担心,家里上下一心,口风严谨,今日你我说的话绝不会离开这栖迟院。对了,听说世子荣升荣威将军,颇得陛下信任,圣宠正兴,我与阿曦还没腾出功夫祝贺将军呢。”
“阿曦?”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孟杭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从他眼中捕捉到浓烈的挑衅意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得意,他是觉得唤一唤她的乳名便能展现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
呵,愚蠢。
还是年轻,沉不住气,手里那一丁点底牌恨不得全都捧出来砸他脸上,与这样的人计较,无疑自降身份。孟杭想着,复又垂眸,坐回原位,不打算和许靖池再无谓争执下去,端起茶杯打算喝一口水解渴。
那茶水不待他喝到嘴,斜刺里突然探出只手,直奔面门!电光火石间,孟杭倾身侧脸,堪堪避开那又急又猛的一掌,蹙眉呵道:“你做什么!”
一掌落空,许靖池将手反向一钩,化掌为爪朝着孟杭后颈抓去,“向世子讨教几招罢了。”
他这一抓来势凶猛,携着千钧之力,饶是孟杭不愿在这里与他动手,也不得不抬手隔开他,同时站起了身。
两条硬铁似的手臂“砰”一下撞在一起,两人只觉手臂一麻脚下不稳,纷纷后退两步,等站稳时都带着欣赏的意味看向对方。
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是快意兴奋的。
同时,战意也被激发出来。
仅从刚刚交手那一瞬,孟杭就知道,之前是自己轻敌托大了,或许这个人因为年纪尚小行为心智上还不如自己成熟稳妥,但虎父无犬子,以静北候的手段家教,假以时日许凛未必会逊于自己。
阿曦慕强,他亦是清楚。
要是继续放任他呆在阿曦身边,夜长梦多,恐生变故。
刹那间,再看向许靖池的眼神,便更加幽深森寒。接下来的每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