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回楼姐妹诉旧情,衙前巷元娘得其法
因收租一事,元娘怀疑那夜上门的贼人是租她家地的李运海。
元娘琢磨了几天,这天傍晚便来与张娘子商议。“那晚上的事还是得查清楚。若真是为地租,他们会不会再来?风霞姐姐多少知道的,我想先去找她问问。”
“这不能够。你只找你二伯去说话,请他帮着收租,很不必自己出头。我宁少收些租子,也不能让你去对上那些人,你也不用跟什么金娘子去对头儿。”张娘子断然不同意。
“如今既不是一家了,怎能总是托赖别人?那夜之事,若不能做个了结,如何安心过活?”元娘也有些着急了。
张娘子见她不受教,恼道:“你自家要爱惜名声,到底也还是要嫁人的。”
“我们立了女户,我就是这家户主,娘不能总让我缩着头。”
母女两个你来我往说了一刻钟,谁也不听谁的,张娘子气元娘不知轻重,元娘怨张娘子拘她太紧,两个人都闷闷坐着。
时鸣头一回见她母女拌嘴,努力往后缩了又缩,低着头窝在光影里,倒像雨淋过的肥鸡子,好不可怜。
忽听外头有人叩门,东嫂子的声音传进来:“怎么这么早闩门?时鸣快来给我开门。”
她喜得猛一抬头,舒展了身子两步就跨在厅外,小跑着开门去了,看到东嫂子就杀鸡抹脖子地使眼色。
东嫂子会意,笑嘻嘻地走进来问:“这是怎么了,元娘可是又皮了?”
元娘笑着起来让她上坐,也借机答到:“我的不是,跟娘说得太急了。”借此把前言又说了一遍,并加一句,“不知前因后果总不放心,若他们后头还使坏呢?我也不是要把凤霞姐姐请家里来,就想着找个背人的地方把事情问上一问。”
东嫂子听完倒说:“这么说,那小娼妇倒还不算太坏。我看娘子也别太拘礼,她既可用,那就用上一用。我们想个法子把她约到村子外头,别叫人看见,让元娘套她个话就是。”
张娘子见她们一唱一和,只得听凭她俩商量起来。
过了几日,元娘带着时鸣,与众人托言去看她干娘,乘车往宝应县里去了。
她俩进了城门,打发了大车,径直来到向阳街上甘回楼。
这甘回楼是个酒楼子,跟卖果子点心的甘回斋同一个东家,在这县里都鼎鼎大名,流水一般地挣钱。楼里伙计见一大早来了生意,殷勤地迎上来,打躬连问:“两位小娘子坐哪里?吃饭还是点饮子?”
元娘曾跟顾准上过几次街,知道酒楼陈设,略扫一眼见楼下规规整整摆的皆是大团桌,乃问:“楼上可是有单独的雅座?”
“有的,有的,娘子们这边来。”伙计说着,引她们上了二楼,找了一间隔断坐下,又问道,“娘子们要些什么?入秋我们楼里新上了几样热饮子,娘子们尝尝?”
元娘便说:“不必新巧,上一碗紫苏熟水即可。”又问时鸣,“你要些什么?”
时鸣不料自己也有,眉开眼笑地道:“那我吃些凉水,娘子帮我叫吧。”元娘便给她点了卤梅汁儿。
过得片刻,那伙计稳稳地举了一个托盘儿回过来,利利索索摆上了两个六七分高的银盂儿,又送了一盘瓜子,道一声:“娘子们慢饮。”打躬去了。元娘和时鸣慢慢啜饮。
过一时听得楼下有人来,一个娇媚的女声问道:“可有两个年轻娘子在此?若有时,便与我是一起的,且引我过去。”
因此时还未上客,伙计们便知说的是元娘两个,热情地将那娘子引上楼来,正是凤霞。
元娘忙站起来相让她坐下,又问她喜好,替她点了玫瑰卤子和酥油鲍螺,叫伙计下去了。
时鸣站在外头拉上门,想着刚进去的那娘子颤巍巍一对儿胸脯,不由地低头看看自家,也使劲儿挺一挺。又一想此事隐密,难免有些兴奋紧张,尽忠职守地挺直了腰板儿守着。见伙计端了饮子吃食上来,也不让他进去,自己接了进去放好,复站在门口。
屋内,元娘郑重对着凤霞一拜,说道:“若不是姐姐提醒,我便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此大恩一辈子也不敢忘的。”
“啊哟哟,这倒好没意思了,不过随口的事,且不至于的。”风霞将她扶起,携手坐在一处,又说道:“我也不瞒你,此事与我金家那起子混账也有些牵联,原是我该说给你的,你也不欠我什么。”
原来凤霞自回了村里,仍住在她娘家。那一日她爹金老二与几个狐朋狗友一起在家吃洒,座中有李运海与她堂兄金龙几个,她素烦这些人,便关了房门歪在床上,饭也不曾吃得。
至天晚有些饿了,悄出来到灶上寻些吃的,却听得她爹说了句:“你们别惦记我闺女,我还指着再给她找个好主家,帮带她只弟虎子娶一房媳妇呢。”她便隐在墙角听住了。
其中一人便道:“怨不得我和阿兄惦记,你闺女那模样,那胸一挺腰一扭,是个爷儿们都受不住啊,连金龙都要翻他妹妹的窗儿……”听声音是李运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