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随着少年的死亡,失去了固定锚点的空间逐渐坍塌,就像一个玻璃器皿破碎的慢放那样,以一个点切入,晶莹透明的布景缓缓出现蜘蛛网状的裂痕,然后向内向外飞溅,最后悄无声息地融入周遭,眼前的时空错位了一刹那,机械卡扣嵌合的咔哒声响起。光影在空气中波动,月光花蕾绽放的刹那,时间与空间重新组合排列,摩根看见自己被风撩起的发丝缓缓落下,轨迹以原有的方式迅速逆转,视野如波纹褶皱。
一扇门打开,眼前如油画色块一般斑斓的一切都以倒退的方式被卷入其中。
后腰落在了柔软的靠枕上,翘起的脚凳突如其来地摇晃了几下,光线从窗户的边缘渗透进来,马车摇摇晃晃。
从迷茫到更迷茫,直到车轱辘压过石子的一颠簸,乍然灵光清醒,夏洛特惊厥站起,结结实实撞到了自己的脑门,呼痛一声又抱着脑袋坐了回去。
她闷闷地试探:“摩根?”
“嗯。”
摩根回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这儿,她丢给夏洛特一瓶稳定心神地药剂。
缓过神来的夏洛特盯着她,眨了眨眼,“我们又回来了?”
不必撩起车帘也认识这熟悉的马车熟悉的路程,她们又回到了驶向学校的马车上,即将在傍晚前就被吃干净的小饼干此时还剩半盒,而且很快——
马车被骤然拉停,有人已经早早等在了路边,这次他什么废话也没有,拉开车门自己钻了进来,摩根给他挪了挪位置,但他这次挤占了夏洛特身边,摩根对面的位置。
相当不礼貌的情况,但这暂时不重要。
“时间发生了回溯,神官的常用手段了。”伊莱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情况,在这之后,他斟酌了马车内两位女士的神情,并衷心表示:“很高兴你们还记得。”
节省了不少解释的时间,当然,这一点主要是针对夏洛特而言,伊莱看见摩根懒散地倚靠在座椅上,神情倦怠,眸光黯淡无神地望着角落里飘起的熏烟,一点都没有开口的打算。
摩根在发呆,但也不是全然如此。
身体的困倦让她很难分出心力来支撑大脑的思考,现在她只是想不明白,神官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下意识的又觉得,自己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再进一步想一想,也许神官的目的并不是她。
摩根的费力地转动了视线,先是一脸生无可恋的夏洛特。
也许是为了节省脑容量,她对于奥兹是怎么说动自己离开占卜小屋到伦敦替他看孩子的过程已经有些遗忘了,只记得大致是和在伦敦发现了哈德·莫里斯的活动痕迹有关,而她必须阻止哈德·莫里斯在启动那个邪恶的仪式,照看夏洛特只是顺带的事情。
这又有什么独特的地方呢?
她是萨尔瓦特隆夫人和奥兹的孩子,虽然行为与性格上有些疯癫,但总体来说是个乖孩子,不会乱甩诅咒,也不会炸魔术工房,更缺乏对于禁忌的探索欲,就算闯了祸也都是些小麻烦,只有一套会失控的魔术回路——
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她隐约记得自己已经有了一个绝佳的方案来解决这个问题,但也许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没有留太多的记忆给这件事。
摩根将死气沉沉的目光转向伊莱,后者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神格外无辜,但微笑的唇角似乎在说着有趣。
“你为什么还活着?”
她动了脑子也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她能感觉到眼前之人是活着的,独一无二的魔术回路告诉她这就是伊莱,即使自己亲眼目睹了他的死亡。
三百年前的召唤仪式失败,仪式的参与者全都命丧当场,作为仪式核心的伊莱首当其冲,被仪式污染的哈德·莫里斯下落不明,陷入濒死且尚是艾琳的她被奥兹带走。事件之后,她委托奥兹去收敛伊莱的遗骸和附着于遗骸的魔术回路,只收到了一盒又碎又脆的渣子,用奥兹的话来形容就是死得非常干净,神魂俱灭,就算是作为神官的奥兹也救不了他。
奥兹没有理由在这件事情上骗她,毕竟他才是最希望抹去伊莱这个人生污点的人,但凡让他发现一点儿伊莱还活着的蛛丝马迹,他会做的一定是趁机追上去及时补刀,直到确信伊莱死得不能再死。
也许她应该用骨灰做一次占卜。
被问到的伊莱怔了怔,随即哑然失笑,“你怀疑是我参与其中?”这是个合理的指控,但被曾经亲近之人怀疑的滋味并不好受。
“回答我的问题。”
摩根暂时没精力来应付更多的事情,她的态度冷酷的好像全然忘了他们不久前才在深夜相会过,只是语气轻飘无力,听起来只有些并不坚定的责怪。
夏洛特默默举起手:“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在一辆马车上她也回避不到哪儿去,顶多也就是提醒一下他们自己的存在,不要太明目张胆地当面调情,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都身陷同一场麻烦,尽管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即使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