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家成年少老成，十几岁的时候神态一变就跟三十岁的男人一样，汪林林当年觉得他很显老气，等真的年过三十五岁的如今又跟返老还童似的显嫩了起来。

汪林林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手机翻着项目资料，她看的很有几分漫不经心，显然心思不在上头。

栾家成把湿纸巾丢进垃圾桶，忽然开口：“是栾嘉树电话。”

汪林林一愣，她说：“什么？”

栾家成缓缓站起身，走到菱形六角窗台旁，他望着外面绵密的小雨低声道：

“栾嘉树在过来。”

***

汪林林第一眼见到栾嘉树的时候，他三岁，她记忆力一向很好，所以清楚记得第一眼见他时，她夸他了一句：“好漂亮，像个小姑娘。”

栾嘉树被接入梁林公馆时周宏飞女士同栾既明已冷战将近一年，是她坚持要将栾嘉树接回栾家，汪林林哪怕到今天也并不理解周宏飞女士出自什么理由什么心情要将栾嘉树往家里接，反正总之，栾嘉树被接了回来，并且由周宏飞女士做主，将名字改作栾嘉树。

小男孩长的特别漂亮，性格也乖巧，不哭不闹十分听话，骄纵如汪林林也说不出这个小孩本身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栾家成理所当然并不喜欢他，在印象的最初几年里，汪林林记不起栾家成有主动照顾甚至主动和栾嘉树说话的时候。

栾家成当然就是一个小肚鸡肠且很会记恨人的男人。

汪林林有理由怀疑他人生的第一个记恨对象就是栾家成。

只是栾家成一向面冷心热，等到栾嘉树十八岁被摁着头送出国的时候，他第一次和栾既明激烈争执。

而等到周宏飞去世，栾既明再次把栾嘉树一个人丢往美国，她原以为栾嘉树这辈子都要被摁着不许回国，没想到前几天和祝飞宇凑着打麻将时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原来栾嘉树居然回国了。

汪林林知道栾家成在这十年里有瞒着栾既明去过几次美国见了几次栾嘉树，听栾家成的讲法，他对栾嘉树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很不放心。

是，换谁谁都不放心。

汪林林记忆里停留的栾嘉树还是少年时代的模样，大多时候是近乎于阴郁的冷漠寡言，一张漂亮俊俏的脸向来不带什么笑意，以至于她隔了那么多年再一次同栾嘉树见面，一时间居然不敢确认来人是栾嘉树。

少年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男人，长高了很多，几乎和栾家成齐平的身高，但是更瘦一点，眉目依旧漂亮，皮肤白，嘴唇红，弯着眼睛弯着嘴角，笑意盈盈地对着她叫了一声：“大嫂。”

汪林林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栾嘉树开口叫她大嫂，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难得有几分哑然。

栾嘉树开车来的梁林公馆，车库停不下来，就停在外面的过道，天上蒙蒙的雨打湿了一点他的头发，而垂在眉宇前的头发叫他看上去年纪更加显小。

汪林林哑然半晌，才开口道：“栾嘉树，真是好久不见。”

顾英女士听到动静走出来，看到来人的时候显然比汪林林更加震惊，她惊愕道：“嘉树？”

栾嘉树摸了摸鼻尖，笑着叫了一声姑姑。

顾英女士目光不明地看了一眼栾家成，然后上前来，比和给汪林林更大力道拥抱了眼前的小侄子。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担心，但是那份担心又不能宣之于口。

好在栾嘉树拍了拍她背脊安慰道：“没事，我没事，大哥问我有没有空，我就想着我人都来S市了，不过来也说不过去。”

顾英女士显然不想当场质问栾家成，她最后又勉力笑了笑，讲：“我的鸡汤马上好了，等一下嘉树多吃一点。”

栾嘉树笑着说：“当然会的。”

梁林公馆难得热闹。

在潮润的雨夜，花园里的夜灯渐渐亮起，小洋房的圆桌上终于围坐多人，栾家成偶然和栾嘉树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栾嘉树也都微笑着应和，看上去一切都很好。

汪林林拿出她拿来的酒，刚想问一句栾嘉树喝不喝，忽然看到另一旁楼梯口慢慢走下一个人。

她手指微微握紧酒瓶。

栾既明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短袖，面色青白，他扶着楼梯走的很慢，却不要一旁的阿姨搀扶。

他看到汪林林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的笑在他往后瞥见栾嘉树后缓缓收起。

生了一场大病的栾既明脸颊削瘦内凹，眼眶也微微陷落。

他的精气神像是被这一场病磨光了，变成了一个纯粹的老人。

然而这个老人在看到栾嘉树的那一刹那又变成了一把尖锐的刀。

汪林林清晰看到他眯了眯眼，然后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于是，还不等栾家成和顾英说话，栾既明已经朝着栾嘉树冷冷道：“是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