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邻里纠纷 (4)
元福嫂不明就里,只道小篮子娘这是临危遇难,一时慌张急晕了眼,说了些不自觉的昏话,拿着自己错当成了救命的稻草。
而小篮子娘却以为元福嫂这是不肯出手相救,拿些官面上的话来搪塞支应自己,便赶紧又央求她:“你与萧太太是干亲,再怎么着她也会给你个面子的,拜托嫂子去跟她说说,就算是我们一家仰仗嫂子的恩德了”,话还没说完,她便跳下炕去,跪在地上就要给元福嫂磕头。
元福嫂哪儿经过这阵势,从来都是她求别人办事,如今真有人三拜九叩地求到跟前,她反倒慌张得不自在了。
“当不起,当不起啊,篮子她娘,赶快起来说话。”元福嫂慌忙跳下炕去,拉起小篮子娘,两人再次上了炕,盘腿儿面对面说话。
小篮子娘小心谨慎地道:“那日,我家馒头得罪了连升少爷,这才惹下近日这一连串的灾殃,我睡不着,寻思了好几宿才发觉,若不是萧太太指使,哪个能有这么大的能耐?若说是我家吊铺妨碍了卫生,那,马路对个儿的广兴里不是也有人家在大门洞搭吊铺吗?怎么他家就没人去检查?说什么也不对头啊。再说今早这事儿,我家馒头虽说顽皮了些,可他哪儿有那胆儿去招惹一帮地痞啊。我听馒头回来学,说是那个领头的流氓一边打还一边说,‘再叫你嘴贱’,‘打的就是你这张烂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讲了’这类。嫂子你想啊,若不是萧太太在背后谋使,我家馒头怎会被人打成那样啊”,说着,她忍不住又泪水涟涟的,一边啜泣一边小声嘟囔:“可怜我家小馒头……小孩子家家不知深浅,不过是跟谁学了几句话,能有什么恶意?”
闻听她说的这些,元福嫂心里别地一跳,她倒有点不敢相信了,认为篮子娘大概是急了眼,胡乱猜度别人,就自言自语道:“不会吧?我观那萧太太好像不似那样的人物啊……人家识字儿,有涵养,行事哪儿能像你我这等不开化的粗人呢?”
小篮子娘怕元福嫂不信,便发誓赌咒,认定这事是萧太太干的无疑,至少她是谋使人,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元福嫂心里将信将疑,又觉着犯难,若插手管这闲事吧,一怕诬陷了人家萧太太,搞坏了两家关系;二怕真要证实了小篮子娘的说法,恐怕自己跟萧太太更难相处,本来就瞧她不起,这下会更厌恶她了。可是,馒头家遭了这么大的难,若真是眼看着不管,自己怎能下这狠心。
小篮子娘看出元福嫂的犹疑,央道:“嫂子啊,自古以来都是‘穷帮穷,富帮富,官面帮财主’,如今我走投无路,但凡有个什么法子,我也不会来难为嫂子的,还求嫂子看在馒头那个不懂事的孩子份上,帮帮他,帮帮我们一家, 啊?”
元福嫂心里不落忍,便答应带篮子娘一起去见萧太太。萧太太见是元福嫂带着小篮子娘来了,心里不悦却不动声色:“噢,来了啊。”
萧太太问:“橱嫚儿娘,我近来头痛病犯了,一直窝在家里懒得下楼去,你们一家可都安好?”只当篮子娘是空气。
萧太太跟元福嫂又乱扯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一旁的小篮子娘听不进去,干着急上火却还得老老实实地站着,不敢插话。又聊了好一阵子,萧太太好像这才想起小篮子娘来,转脸向着她,问:“篮子娘,你家可好?”
小篮子娘见来了机会,便把市里来人检查卫生,让拆吊铺的事情说了出来,却只字没敢提馒头遭遇的那事,怕上来就一下子揭了人家的短,惹她恼了,情况非但没改善,反倒会更糟。
萧太太端起几案上的茶杯来,在杯边吹了吹热气,呷了口浓茶慢慢吞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跟她讲起道理来。
“篮子娘,政府号召,市民要讲究卫生,咱们都得遵从啊。就说这永泰里吧,我绝不会让人在门洞里搭吊铺,滋养害虫不说,万一引起火灾来可怎么办?人命关天呐。不是我这人不向善,不给穷苦人留个安身之处,实在是为了遵从政府的法规啊。政府定了规矩,若是咱们百姓都不遵从,心想自己的,各干各自的,那,这么大的个国家便会没有了秩序,没了章法秩序社会岂不乱了套?到那时,灾祸便会殃及到咱每一个人。因此上,咱大家都应该从小事做起,遵纪守法是做人的本分,对不?”
萧太太的道理小篮子娘听不进去半分,却连连点头称是,心里急得跟火烧眉毛了一般,嘴上却道:“萧太太明事理,就是比我等粗人见识宽。”
又扯了些古今中外的大道理,萧太太歪着头,并拢两个手指头,揉着太阳穴,斜眼看了看桌上的西洋报时钟,有气无力地道:“我这该死的沉疾又犯了,刚才差吴嫂去请医生了,怎么都到这会了还没有来?”
小篮子娘见萧太太这是往外打发她们走人啊,不禁心慌意乱,赶忙过去,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她的脚前,涕泪俱下:“萧太太啊,你大人有大量,救救我家馒头吧,他千不该、万不该,可毕竟还是个孩子啊……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凄厉,萧太太一愣,问:“你家馒头怎么了?”
小篮子娘将小馒头凄惨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