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

八月底，在燥动的蝉鸣声中，陆黛野写完最后一道拖到不能再拖的语文暑假作业，决定打一通拖到不能再拖的电话。

刚接通，对面的嗓门迫使她把红黑配色的小灵通拿远了些。

“陆陆！你还好吧……”

像是顾忌着什么，女孩喊了她的名字后就轻声关心。

“亦如，去三中门口的糖水店见一面，好不好？”陆黛野趴在桌面上，似乎用很大的力气才用纤细的胳膊撑起头。

五分钟后，陆黛野把山地车停在糖水店的门口。

推门后有凉气袭来，陆黛野被热浪裹挟的心瞬间冷静下来了一些，她抬眼就看到了穿着碎花连衣裙的成亦如。

成亦如很爱笑，但脸颊上此时全然只剩担忧和哀愁，她皱着眉头，手放在膝盖上，看似平静，仔细观察却能发现她一直在来回抚摸印花。

陆黛野要了一碗烧仙草，摸了摸成亦如的短发，坐到了皮质沙发上。

这个沙发是她们从前在三中放学后常来坐的，成亦如是陆黛野初中的同桌，也是至今最好的朋友，两人家住得近，初中放学经常一起回家。

后来高中分班，陆黛野理科好，选了物化生，成亦如选了文科，但还是每晚晚自习一结束就腻在一起。

陆黛野知道成亦如此时不愿意先开口，“亦如，我好多啦。”

成亦如看着穿着黑色上衣，黑色短裤，此时一下一下地拍着沙发的陆黛野，一瞬间眼中就盛满了眼泪。

她偏了偏脸，想要把情绪驱散，“转学手续办好了吗？”

陆黛野点点头，“陆青和张紫怕我不想待在家，馨苑那边一月一放，也蛮好的。”说完像是安慰成亦如一般，绽出一个笑容。

可是成亦如看得分明，陆黛野笑的时候眼底全无情绪，就连眼神都是飘忽的。

烧仙草端上来了，陆黛野静静地开始吃。旁人看来少女的家教必定很好。

陆黛野从前最爱吃这家糖水店的烧仙草，每次都边吃边点头。可此时看来，陆黛野却像是被下了咒一样，摄取面前的食物也不过是被迫的。

看着这一切的成亦如终于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水，但还是快速抹去。

她重新整理了情绪：

“陆陆！你去了馨苑的话，馨苑就又多了个理科巨佬。”

说罢便紧张地等着她的反应。

“谢谢你亦如。开学大家问起的话……就说我搬家了。但是，以后每个月周末还在这里，”陆黛野终于抬起头，浅浅地笑着，“好不好？”

走的时候，成亦如看着全身黑色骑车离开的陆黛野，觉得分外陌生。

她虽不像成亦如一般爱穿裙子，但受陆青和张紫的影响，她之前最爱穿彩色。

八月三十一日上午，陆青和张紫开车送陆黛野到馨苑私立高中——陆黛野转学的高中。

陆黛野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只在陆青和张紫帮她把一个大箱子搬下车的时候说了“谢谢”。

陆黛野今天依旧全身黑色，低垂着眉眼，看上去很乖的样子，听见夫妻俩说的“九月底我们来接你，好好上课。”也只是点头，回了一句“照顾好奶奶的身体”就没再回头分给父母一个眼神。

转身快速把箱子拉走。

陆黛野皮肤很白，穿着黑色衣服甚至显出一种病态，手里拉着的大大的、黑色的箱子，再加上背着一个遮住她整个上半身的、松松垮垮的黑色书包，无一不在昭示着少女的思绪。

陆青和张紫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哀愁的神态。

陆黛野的寝室里只住着同班的黄可心，另外两个床位还空着。

黄可心看她进门就和她打招呼，手里还攥着一本书，“嗨！你好呀，我是黄可心，和你同班的，你好漂亮！”黄可心留着波波头，穿着彩色衣服，看着也是刚收拾完的样子，额前刘海一绺一绺的，此时坐在椅子上笑意盈盈的。

陆黛野被她的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点点头，“我是陆黛野，刚转过来的，你也很可爱漂亮。”

黄可心刷地一下站起来，“现在呢？还觉得我可爱吗？”

黄可心穿着拖鞋有将近一米八。

陆黛野抿抿唇，带了一丝笑意的，“嗯……只看脸满十六减十？”

黄可心听罢笑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皱一皱眉头：

“谢谢你小陆，都怪该死的托尼，我和他说给我留一个成熟一些的发型，转手给我来了个波波头。”

说完，她捏了捏陆黛野的脸，“小陆，你啊你，我还以为你长这么清纯讲话也该温柔，没想到是个蛇蝎美人儿，讲话还挺毒辣的。”

陆黛野没接话，笑着抚平了翘起来的衣角，转头收拾。

馨苑私立资金雄厚，寝室都是上床下桌，收拾起来稍微费点劲，陆黛野一边整理一边说：“可心，你要不先自己去吃饭吧？”没敢抬眼，屏住呼吸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