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常理
女帝微微颤抖着手,掌握别人身家性命,便可以让对方唯命是从,这样的威胁放在刘命长手里可行,但自己作为君主,怎么可能也用威胁来让臣子服从。
刘命长将黑市的秘密盘托出,他对外表现得如此痛恨萳香,沾染者皆是杀无赦,自己私下却打通黑市、收敛金银,以萳香为藤,抓紧门阀的污点,让整个北昱的世家都对他忌惮。
黑市已经消失了,但门阀的弱点已经在他手里。同样,古柯茶的制造经营都在刘命长手中,上等的古柯茶都会供应道皇宫与世家中。
以血淋淋的手段,换得权力的集中,看似是笔不错的买卖。
晏主不敢评价这样的做法,她只是浅浅地吸了口气,露出个淡淡的笑容,“朕以为,恩威并施是朕要长久学习的,阁首这样厉害的手段,朕学不来。”
刘命长:“陛下不敢用这样的法子?”
晏主垂下头,诚实点头,“朕不敢。”
刘命长:“陛下不敢,有人敢。”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晏主抓紧了自己是衣袖,若是她不敢,他是打算换一个皇帝吗?
下巴被抬起,晏主顺着视线看进他眼底,冷冷的笑意,明明看过很多次,却还是会感到惧怕。
“内臣是臣子,可以用这种法子制造党羽。能用这种法子的,自然也只能是臣子。”
晏主思索着他话中的含义,恍然明白他上一句话是什么意思,“阁首的意思是,有朝廷大臣仿用您曾经的法子,在身边培养他的党羽?”
刘命长收回手,见她恍悟的表情,挑眉,道:“不然呢?陛下以为京中的权臣就内臣一个吗?”
晏主心中豁然,笑了出来,“朕以为天下的权臣就阁首一个。”
“啧。”他捻着手指,“陛下说内臣是权臣,这可真是让内臣惶恐啊。”
晏主无视他的惶恐,掰着手指分析起来,“如今还屹立不倒的几个大世家,无非也就是云中陆氏、宣郡云氏、衡郡元氏、姑阳江氏、黔中白氏以及三川梁氏。”
数完她又有些泄气,“阁首从前大刀阔斧,清理了那么多世家,现在留下的,都是大头啊。”
刘命长淡淡提醒道:“还有蜀康郁氏。”
“……朕记住了。”
要从这么多个世家里找到那个在宫中使坏的,还真难,更不提他们还可能互相勾结。
“至少元太傅是不可能的吧。”她想着元太傅那个老古板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摇着头,“元氏三代单传,元太傅的儿子早年病逝,元殷现在又在宫中……”
虽然元殷也不是个好家伙,但萳香一事他应该不会参与吧。
刘命长不语,晏主便对自己方才所说有些心虚了,急急分析下一个:“陆家兵权已重,如今都是低调行事……当然除了那个陆壑,年时朕还让他家次女去了军营,至少现在该与朕是一条线上的。”
“嗯。”非常吝啬的回应。
晏主继续说:“江氏嘛,江正初还在牢里,不否认他们有小动作的可能,他们富商之流,人脉广泛,不排除有获取萳香的机会。”
“陛下觉得是江家?”
晏主摇头,“这线索有点太明显了,明显的朕都怀疑是在戏弄朕。”
刘命长笑了一声,晏主有些不明所以。
他道:“陛下聪慧,但世人的偏见可是根深蒂固的。”
晏主一愣,这是难得听到他不阴阳怪气的赞美。
“自古男子掌权,男子读圣贤书。女子待字闺中,不闻窗外之事,即便是大家闺秀,也只会读女德女戒。”他轻飘飘地说着世人心安理得接受的,“天下之众,都是看轻女子的,即便是女子本身,即便您是皇帝。”
晏主咬了咬唇,皱起了眉,她想反驳这样贬低的话语,但他所说的,只是这个世道展现的。
刘命长的眼睛似乎从来都不包含感情,他只是置身事外地评价着,“陛下作为女子,在他们眼中,是很好蒙骗的。”
“那你为什么要朕做皇帝?因为朕姓晏?”她生气了,质问着。
刘命长低头对上她愤愤的目光,淡然问道:“陛下觉得,你做皇帝是因为血脉吗?若只是血脉,崇安王何尝不能?”
“你只是想要个傀儡。”晏主试图冷静,但他如此云淡风轻,叫她反而更气愤了。
“若内臣只是想要个傀儡,便不会教您这么多,给您这么多权力。”
这也正是晏主所疑惑的,她的怒好像只是个小孩的打闹,在他眼里分外可笑,认识到这一点后,她根本无法冷静。
“让你做皇帝,不是因为你的血脉、性别,这些从不是内臣在乎的,若合适,内臣自己一个阉人,都可以登上那个位置呢。”
这是他第二次毫不避讳地点出自己的身份。
晏主依旧不知如何接话,沉默地注视着他。
刘命长无所察觉她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