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归梧桐
时间额外摆了椅子,离龙椅上有一段距离,他方才急急迎过来,招呼都还没来得及打。
“君后这些时日替朕打理政务实在辛苦了。”众目睽睽之下,她握着他的手,脸上的笑意看起来真心实意,极富有冲击性。
“陛下……这些都是臣该做的。”东方策一时被这笑容冲昏了眼,没有收回自己的手,反被她一拉,身后侍从们搬来了华丽的椅子。
“君后辛苦,君后该坐。”晏主安抚地拍着他的手,转头看向底下垂首的大臣们,笑意忽地收敛了,沉声道:“朕这一月,走得不远,见识挺广,虽意犹未尽,但挂记着京中事宜。好在啊,诸位没有让朕失望,虽有伤心之处,但尚在接受范围里。”
她的目光像是一把选在头顶的铡刀,云慈不免将头低地更往下了,“有罪者皆及时处置,含冤者也得伸张,有功者还未奖赏。云卿,你大义灭亲,可要什么赏赐?”
云慈躬身出列,对着女帝三拜,“罪臣乃是有罪之身,承蒙陛下宽恕。家父蒙昧,识人不清,老来失德,臣只是做了为人臣子该做之事,万不敢奢求陛下赏赐。”
晏主嘴角含笑,悠悠道:“云氏门风高洁,以孝悌仁德闻名,如今可配忠信二字了。”
“……”云慈弯腰拜谢:“谢陛下。”
晏主微笑着点头,“但云卿之功,朕总要嘉奖。听说你族弟已有十岁,但尚未入学,这个年纪,也该去国子监上学了。”
云慈闭了闭眼,抬头时满脸微笑,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多谢陛下!”
“嗯,如此便好。”她又将目光放在了江正初身上,“江卿,你是知道的,阁首雷厉风行惯了,但你身为人臣,朕又怎么能让你不明不白去蹲大牢呢?”
江正初急忙出列,“陛下圣恩,还臣一身清白,臣无以为报,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了是了,玄学道术害人不浅,连曾经的云太师都被蛊惑。江卿身为朝廷命官,应该是不会推崇,是阁首误会了,但也要小心被迷惑呀!”
这是女帝第一次明面上将玄学道术归为害类,从前成帝灵帝都有信奉,刘命长行动上摧毁了无数玄道院,迫害玄道士,但也未直接明面上否定。
聪明人已经知道未来的方向了。
江正初亦是连连点头,“此等糟粕,荼毒我朝,不能留!”
晏主笑眯眯点头,“阁首朕已罚他一月月俸,江卿可有异议?”
江正初呆了一瞬,急忙摇头,“没有,臣感谢陛下!”
“云中北地,及凉州边境,近来都不太安分呢。”晏主令江正初退下后,看向恭候多时的陆壑,“也不知那些蛮子是听说朕不在还是听说阁首不在,才敢放肆!”
陆壑拱手劝道:“蛮子心急,贪得无厌,陛下可要增军支援?”
晏主笑意不减,眼眸中的光幽深起来,“陆家二小姐,如今是何军衔了?”
陆壑一愣,如实回答:“小妹如今在关内任校尉一职。”
“如此,陆校尉调制关外陆将军麾下,若月羯犯一尺,则外攻占领一丈。”她眼中幽光莹莹,一字一句安排着:“杀敌军领将者,赐金千两。陆川,随军监军。”
陆壑彻底愣住,众大臣都惊愕抬起头,女帝眼中的似有烈火,烧得人口干舌燥,陆壑反应过来,曾经吊儿郎当的笑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跪地拱手,高声道:“臣,遵旨。”
“陛下英明!”
“陛下万岁!”
殿外的百官们似乎都沸腾了,晏明曜惊讶得想往后看去,却被殿前礼仪宦官制止了。
他只能将隐蔽的视线放在最高点上的人,从容、游刃有余、威仪,又聪慧,比他想得还厉害许多。
真的有人天生就该是帝王模样吗?
思及此时,晏主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对他挑了一下没,与他方才挑衅看她时如出一辙。
晏明曜哑然片刻,失笑,高呼一句“陛下英明”,声音没入欢呼之中,并不能听见。
晏主仰着头,安然接受这一切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