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妈妈，太阳是什么？”

开始记事起，妈妈从未在白天让自己出门，家中门窗紧闭，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打开窗户让她透过窗户短暂的接触外面的世界。家里时常会来客人，康妮总会根据妈妈的叮嘱躲在木桶里安静地等待客人离去，漆黑中些许微光挤进木板缝隙给木桶内带来少量亮光。

她轻轻闭上眼，听着家里的声音，听着因为隔音不好而传进来的街道上的争执吵闹声。

在康妮的认知里，属于她的世界有两个，一个是家，一个是木桶，没有出过家门所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因为不知道所以不会产生欲望，她的童年就像井底之蛙，独守自己的一方天地。

不过没关系，有妈妈在，妈妈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抱着自己这么想，听着妈妈的声音倍感安心。

等到客人走后，木桶盖子被打开，康妮看见妈妈微笑着将她从木桶里抱出来。妈妈的声音很温柔，抚摸着她的头发：“宝宝，妈妈爱你。”每次客人离开，妈妈总会对自己说这句话，康妮依偎在妈妈怀中，我也爱妈妈。

待到康妮长大一些，木桶对她来说不似以前般宽阔，妈妈每天都看起来面带笑容，每晚却都很晚才睡觉，有时她半夜被外面的打闹声吵醒，都会看见妈妈独自坐在桌边，一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一遍遍顺着木桌纹理划过。

妈妈好像病了，康妮只知道生病了要吃药，可是她不知道药去哪里弄来，也不知道药要多少钱，她对世间大家都该知道的事情了解的很少，她没有常识。日复一日的起床，吃饭，躲在木桶里，看夜晚的窗外，睡觉，其余事情妈妈也很少跟自己说。

“妈妈，你可以多跟我说说外面的世界吗？”

妈妈稍有犹豫，但还是抱起小小的康妮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开始跟她讲述这个世界。他们生活的地方是某个国家角落的贫民窟，这个世界除贫民窟这样的地方以外还有很多漂亮的都市城市……好像妈妈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没关系，以后她会带妈妈出去看世界。

尽管妈妈已经身体虚弱，但她还是不让康妮踏出家门，说一切都交给妈妈就好了。康妮心疼她，想为她做些什么，替她分担生活的负担。客人来的次数也不如以往多，家里经济情况开始变得局促。

在康妮过完六岁生日的时候，妈妈给她带回来了几本来自外面的书，书本给她无味的日常增添不少新奇，康妮开始爱上读书的感觉，她会为书里感人的故事哭泣，会反思简短的寓言故事里想表达的含义，会幻想自己是故事里的公主或者其他角色带入进去。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吗？我会变成天鹅公主吗？

在众多设定中，康妮最喜欢的是公主系列故事，她期望自己也是长相漂亮的公主，憧憬自己也能遇到命中注定的王子，最后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在妈妈外出时，她会悄悄将床单披在身上，假装自己穿着华丽的礼裙，小声地唱她编的下次就记不起来的小调。

平静的日子被打破是在这个冬季，木桶的盖子被毫无征兆地打开，康妮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拎出来，不认识的陌生男人和旁边妈妈惊慌失措的脸。

“什么啊，本来想找吃的，却发现这么个小孩？”男人嗤笑，上下打量着康妮，“拉塔，你的孩子？”

妈妈脸上的表情被愤怒取代，一把从男人手中夺回康妮，紧紧护着她，出声警告男人：“出去！别碰她！”

男人自讨没趣，孩子漂亮的像个洋娃娃，然而他没兴趣对这么小的孩子下手，可能其他人会对她感兴趣，他笑得耸肩离开屋子。妈妈的表情不再是康妮熟悉的笑容，她赶忙在家徒四壁的家里收捡钱财：“康妮，这里不能再待了。”收拾完东西等过了一刻钟后，她为康妮戴好兜帽，走出家门。

书本被碰倒在地，懵懂无知的康妮回头恋恋不舍，她意识到可能这些书不再属于自己了。

除了妈妈和刚刚的男人，康妮首次这么直面见到周围的人，男女老少，都是陌生的面孔。周围的环境也很破败，原来这就是贫民窟，混乱的环境和混乱的人群。

比起这些事情，康妮更加不解的是为什么自己被发现就要离开家，她小小的内心开始产生莫名的罪恶感。

第一次坐马车，第一次坐船，都是没接触过的事物和景色，妈妈到底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呢？妈妈带康妮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他们互相寒暄几句后，她将自己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项链摘下来戴到康妮脖子上。

“康妮，你先住在这里一段时间好吗？过段时间妈妈一定会来接你的。”

康妮听不懂，为什么妈妈要离开自己，她想哭着喊着叫妈妈不要走，但还是只能乖巧点头，实际上眼里的泪水都要流出来了。

“宝宝，妈妈爱你。”

妈妈我也爱你。

春季来临，康妮在寄人篱下的日子中时刻守望来时的路，说不定什么时候妈妈就来接自己了。再后来，在谩骂中被当作奴隶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