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谁会要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女人呢?
会有的吧,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美满。
还好,她没有拖累妈妈。
这是,她唯一能为妈妈做的事,也是她这么多年不曾去寻找妈妈的理由。
否则小姨怎么会不知道妈妈在哪儿呢?
是她自己不想知道罢了。
对彼此都好。
可,多年过去后,她站在已经沧桑的妈妈面前,曾经水仙一般的女人,如今身形枯槁若秋叶飘零。
“舟舟?”
连唤她名字都满是不确定。
这么多年,妈妈应该没看过她照片吧?
如果,妈妈想看的话——
多伤人。
她像戴着“社交面具”般寒暄,偶尔轻笑几声,如她平时一般。
温柔,和善。
伪装完美。
“这么多年不是不想找你,你当时太小,你奶奶不肯让我见你。”
“后来我有了飞飞,小孩最难带,更无暇顾及其他。”
“舟舟,其实这么多年,妈妈一直很想你。”
“这么多年被各种事耽误,对你关心不够,你不要生妈妈气。”
“妈妈现在身体不好,见你一面不容易,你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应该能谅解妈妈吧?”
“舟舟啊,妈妈真的不是有意的。”
“以后回港城能不能经常看看妈妈?离你爸家也不算远。”
……
小孩难带吗?印象里,她很乖啊,从小到大都知道看人眼色,因为怕被嫌弃,从来不会任性,更不会胡闹。
她很乖的。
可她再乖也只是妈妈口中的“其他”。
说了一万次想她,可从未真正想起要联系她,甚至连一次家长会都不曾参与。
应该有空的吧?
曾经偷偷跑去找过妈妈,从未见过妈妈笑脸的她愣在原地,看着妈妈抱着同母异父的弟弟,笑嘻嘻的走远。
有记忆以来,她不曾见过的妈妈。
原来成为她的妈妈,并不是令人开心的事。
是她,她才是困住爸爸和妈妈的罪魁祸首。
既然如此,离婚也好。
他们都能重生生活,都能得到自由。
她是无所谓的。
一个人什么的,她可以的。
“这些年,我挺好的,您不用挂念。”沈念舟乖巧笑了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总归是要慢慢养。”
体贴又懂事,仿佛这些年从未发生过不愉快。
仿佛,她与妈妈之间从未有过嫌隙。
仿佛,母女二人亲密无间。
“舟舟,我知道你心里是有埋怨的,妈妈会补偿你,只是妈妈现在力不从心,你相信妈妈。”
您好的时候也不曾想起我啊。
沈念舟很想这么说,但话到嘴边,半天只挤出一个“您”字。
再多的话她说不出口。
到底,心软。
“我相信。”
我怎么会相信?
世界上最该相信的人,落得不过人生匆匆一面。
与路边行人有何区别?
不过是——
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笑有时候比哭还难看。
李熙载说过她,明明笑起来很甜,应付人的时候连眼角的笑意都露着寒霜。
日光倾城也倾国,折射的光落在她瞳孔中却是光怪陆离的分崩离析。
昭示着离别。
有的人见面后永生再不见。
亲人亦如是。
即便是——本该最亲密的人。
是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
是她此生唯一,也是永远失去的——妈妈。
孑然一生。
四个字概括她的前半生,毫不为过。
有点好笑,有点可悲。
沈念舟失魂落魄的走在校园中,脑中空白一片。
有一点念想,奈何压不过巨大的悲哀感。
若是不见,大约好些,可她心里总觉得不甘心。
为什么是她被抛弃?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是她毁了别人的人生,对吧?
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妈妈?
可,她为什么不能埋怨?
是她将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啊,没有经过她任何同意,甚至,过去不曾说过一句“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并未另她释怀。
宛若笑话的过去,又算什么?
落座的椅子一层霜叶,她伸手掸开枯叶,随意落座。
藏在最深的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