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
当今圣上六岁登基,太后垂帘听政。现如今圣上已然年近四十,太后虽已不再在明面上把持朝政,但朝野势力遍布,仍旧是说一不二,略点点头便是一阵血雨腥风。
宁王其实年纪不大,不过也才十八九。江望秋估摸着,早早成家的原因中定有一条——
当朝皇子除太子外,成家前会封王,后去往自己的封地,不再留在京城。
宁王天资出众、处事端方,加之太子体弱,换储的呼声一直隐隐存于朝野。早早地成家封王,是给太子吃了一颗定心丸,明晃晃地告诉他,自己并无意于储君之位。
本是要即刻去往封地,但皇上念其年轻,加之太后不舍,便将其留了下来,两年后再出京。
长乐宫处地偏,宫门前极少人行,倒是清幽雅致。俩人进去时,恰逢巳正,阳光稍稍冒了点热猎猎的态势出来,伴着殿中传来的隐隐笑声,显得鲜活而有声有色。
里头已进行通报,早有宫人接了出来,满面笑容地将俩人往里迎。
太后坐在高堂之上,正和一旁的一个年轻小姑娘聊些什么。那小姑娘说着说着就歪进了太后怀里,俩人笑作一团,见宁王扶着江望秋摇摇进来,方渐渐止住了笑。
那小姑娘惊喜地站起来,提着调子喊了声:“表哥!”
宁王点点头,又指了指身旁的江望秋,笑道:“还有一人呢,怎么不见打招呼?舒乐平日里最懂规矩,怎么见着你嫂子,反倒没礼貌起来了?”
沈舒乐见提,方心不甘情不愿地行了一礼,嘟嘟囔囔叫了声“皇嫂”。
四人彼此见过,宁王携江望秋归了座。案上是花瓣形状的糕点,一片片薄如蝉翼,堆叠在一起,生出几分缠绵的味道。
太后指着案上花瓣形状的糕点,笑道:“知道老三喜桂花,哀家特命人准备的桂花糕。你俩尝尝,可合胃口?”
俩人还未说话,便见沈舒乐鼓了鼓腮帮子,从旁插嘴:“还是我告诉太后的呢。我从小与表哥一同长大,他喜欢什么我都知道。表哥儿时有一回馋桂花糕,偷偷摸摸包了几块去书房,被先生发现了,罚抄了十遍课文,下了学也不陪我玩了,一个劲埋头苦抄。最后我看不下去,还叫人来帮他分了五遍呢。”
江望秋神色如常,没有半分波澜,听及此,点头笑笑:“你们感情倒好。”
“那是自然。”沈舒乐哼了声,“一同长大的,自是比旁人亲密些。”
江望秋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宁王,却见他唇角的笑意已然淡了几分。江望秋不愿生事,案下的手借着案台的遮掩,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见他回头看过来,弯了弯眼,向琉璃盏里的桂花糕努努唇,用气声说:“快吃。”
那双丹凤眼定定瞅了自己几息,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江望秋被那对眸子瞅得有些发毛,正打算又说些什么,便见宁王收回了目光,白皙修长的指头捻起了一片桂花糕,却不放入口中,只是就这么拿着,望向上首,淡然开口:
“既是小时候了,还提它做什么呢?人总得往前看。”
说罢,他将那片桂花糕提起,却不往自己口中放,而是微微向旁挪了几寸,移到江望秋嘴旁,声音登时柔和下来:“望秋快吃。”
“还有,儿时我喜欢桂花,但现在其实没有那么爱了。”宁王粲然一笑,“只是这全是皇祖母的一片心,令这糕点增色了不少,吃去有如尝到了皇祖母对孙儿的疼顾,甜津津的,故仍爱这桂花糕,并非其他的缘故。”
太后点点头,面上显出几分慈祥,和蔼一笑:“喜欢就多吃些。”
“外祖母。”舒乐不干了,往太后怀里窝去,“表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要同我生分了么?”
太后揉了揉她的脑袋,显见着有些纵容,也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你表哥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看,你表哥已然成家,你不久也将成家,自然不能同儿时那般自在。”
“可是外祖母。”舒乐嘟着嘴,“从前表哥对我那么好,如今他成了家,我便要耐着性子往后退,在表哥心中的地位从此不复从前,这不公平。”
“沈舒乐,你认为什么是公平呢?”
宁王端坐于案几前,捻起了另一片桂花糕。他不看沈舒乐,也不看江望秋,只是看着手中那片薄得近乎半透明的糕点,像是在讲给它听:
“你是家中的独女,爹娘捧着,兄弟纵着。你又常跟皇祖母进宫,进来了也是当佛一般供着,想要什么,哭一哭就能有,做错什么,撒撒娇也就过去了。”
“你六岁的时候,看上了我五弟的玩具。那是他已故的娘亲手给他做的,你哭一哭,那东西也就跑到你手里了。”
“你觉得,对于五弟来说,公平吗?”
“现在我已然成亲,你嫂嫂什么都没做,却要承受你扎心窝子一般的言语奚落,你觉得,对于她来说,又公平吗?”
“我儿时照顾你,只因你小,且是我妹妹,让着你一些也就罢